队伍离开了庚申户营，踏上了前往磐石堡的官道。
雪后初霁，天地间一片素白。
唯有这一行人马踏碎琼瑶，在身后留下一串纷乱的蹄印与扬起的雪尘。
姜凡与卓雅共乘一骑，卓雅坐在他身后，双臂轻轻环着他的腰。
感受着身下骏马的起伏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卓雅沉寂已久的心，仿佛也随着这奔驰渐渐活络起来。
自从部落被破，她沦为俘虏，再到嫁与姜凡。
在这边地苦苦求生，她已经太久没有如此畅快地纵马驰骋了。
马背，是刻在羌族骨子里的记忆。
“姜凡。”
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让我来骑，好吗？”
姜凡闻言微微一怔，侧头看到妻子眼中那跃跃欲试的光芒，顿时了然。
诚然，卓雅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女子。
他笑了笑，应道。
“好，你且坐稳，我让马停下……”
话音未落，他却感觉身后一轻。
卓雅竟不等马匹停稳，纤腰一拧，整个人如同灵巧的燕子般，倏然从马鞍一侧滑了下去！
“小心！”
姜凡被卓雅的举动吓住，以为她要掉下马去，下意识伸手去捞。
却见卓雅身形柔韧至极，足尖在马镫上轻轻一点，借力翻身。
竟在电光火石间，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重新跃上马背。
她稳稳落在了姜凡身前，顺势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发生在眨眼之间。
姜凡只觉怀中一沉，鼻尖萦绕起妻子发间的清香，人已然被她圈在了身前。
他不由得惊叹出声。
“好俊的马术！”
这一幕，也被旁边并行的丙旗众人看在眼里，顿时引来一片喝彩！
“好！”
“嫂子这手太漂亮了！”
“我的天爷，俺都没看清是怎么换过来的！”
胡悍更是咧着大嘴，朝姜凡挤眉弄眼地调侃。
“姜爷，看来在家里的地位不保啊！这马上技术可比您利索多了！”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
姜凡亦是莞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底却为卓雅重新焕发的神采而感到高兴。
卓雅听到众人的喝彩与调侃，脸颊微红，但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却闪烁着雀跃与自豪的光芒。
她久违地感受到了自由与掌控的快意。
“坐稳了！”
她清叱一声，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手中缰绳微抖。
胯下骏马仿佛感受到了新主人的心意。
发出一声欢愉的嘶鸣，四蹄发力，速度陡然提升，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雪原之上，只见一道靓丽的身影伏于马背，与骏马几乎融为一体。
她身形随着马匹的奔腾而自然起伏。
长发在脑后飞扬，姿态矫健而优美，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生命力的飒爽。
马蹄翻飞，溅起蓬蓬雪雾，在她身后拉出一道白色的烟尘。
这畅快淋漓的驰骋，让她仿佛回到了那片属于她的、广阔无垠的草原。
在卓雅的引领下，整个队伍的速度都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原本的路程预计需要三日才能抵达。
受卓雅影响，众人一路疾驰下，竟在二日午后，便看到了地平线尽头那座巍峨的轮廓。
“到了！前面就是磐石堡！”
有眼尖的兵卒兴奋地大喊起来。
连续两日的奔波劳累，此刻仿佛一扫而空。
众人精神大振，纷纷引颈眺望，脸上洋溢着抵达目的地的喜悦与期待。
胡悍抹了把脸上的寒霜，瓮声道。
“总算是到了！这鬼天气，骨头都快冻酥了！”
赵六也憨笑着点头。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姜凡见状下令。
“打起精神，准备入驻！”
队伍朝着堡垒的方向加速行去。
然而，随着距离拉近，众人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愕然与失望。
这磐石堡，远看尚且觉得高大雄伟，近看却是另一番光景。
堡墙由夯土和石块垒成，许多地方已然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夯土的芯子。
一些耐寒的枯藤杂草顽强地从墙体缝隙中钻出，在寒风中摇曳。
墙头上垛口残破不堪，瞭望塔的木质结构也显得腐朽歪斜。
堡垒背靠着几座连绵的荒莽山岭，更添几分苍凉与孤寂。
周遭寂静无声，仿佛只有豺豹才是这里的常客。
“这……这就是磐石堡？”
胡悍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也太破了吧！还以为铁山军给的驻地能有多好，感情就是个没人要的破烂窝！”
“就是，墙都塌了半边了，这能住人吗？”
“还不如咱们戊午营呢……”
随着胡悍带头，队伍里顿时响起一片低声的抱怨和质疑。
“哪来那么多抱怨！”
姜凡眉头一皱，沉声呵斥。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看似破败的堡垒上，眼中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闪过一抹精光。
来此之前，他早已仔细研究过柳治赐下的舆图。
此地虽显偏僻破败，但却是个实在的好地方！
背靠山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更关键的是，它正处于周边几处大镇废弃官道的岔口！
如今这些道路因匪患而荒废。
但只要稍加整饬疏通，这里便能成为连接各处的交通咽喉。
届时，商队往来，税赋流通……
这其中蕴含的潜力，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心中盘算已定，姜凡不再犹豫，一挥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休要多言！破败如何？日后这就是我等兴发之地！”
“正好亲手将其重建！”
“都随我入堡，清扫驻地，安顿下来！”
说罢，他率先策马，朝着那洞开的、略显残破的堡门行去。
众人见姜凡如此态度，虽心中仍有嘀咕，却也纷纷压下杂念，前往堡寨。
行至堡寨门前，竟已经有了驻军护卫。
那一身与丙旗众人同制的甲胄，显然是铁山军麾下。
胡悍等人都有些惊奇。
“这荒凉鸟地，还有人值守？”
原以为他们丙旗应当是最初在此地扎寨的军伍，没想到柳治竟然已经安排了人手。
姜凡却丝毫没有意外。
他知道前方大战将起。
柳治虽然明面不说，到底是名震天下的将军，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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