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光匆匆。
姜凡这代总旗说是任职，其实不过顶了一两日的名头。
麾下关系尚未深植，交割起来倒也利落。
大部分营中事务，仍由陈辽这位老上官一力承担。
收拾好简单的军需细软，点齐跟随前往磐石堡的丙旗亲信，姜凡一行人便准备动身。
戊午户营口，冬日难得的暖阳洒落，映照着一列整装待发的身影。
陈辽亲自相送，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姜凡，心中感慨万千。
月余前，这还是他亲手从庚申户营挑来的新兵，带着几分青涩与倔强。
如今却已官拜铁山军正百户，成了连他都需仰视的存在。
自己这副百户之位，说来还是托了对方的军功。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
陈辽拍了拍姜凡的肩膀，语气不再是上官的命令，而是带着长辈的关切。
“如今你身份不同，有些话，我便以过来人的身份叮嘱你几句。”
他神色略显凝重。
“军中看似壁垒分明，实则暗流涌动。”
“麾下每一个人，务必知根知底，不可轻信。与各方势力往来，更要慎之又慎。”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
“至于你父亲当年之事……其中蹊跷，往后，需靠你自己去查证了。”
姜凡神色一肃，郑重抱拳。
“陈叔教诲，姜凡铭记于心。”
不觉中，姜凡也改了口，不再以军职称人，陈叔二字倒显得亲昵了些。
陈辽听闻点点头，脸色和煦了许多，又叮嘱两句。
“那磐石堡虽然居于要处，但位置偏僻，物产算不得丰饶。若遇难处，尽管开口。”
“我虽不如你前程远大，好歹也是个副百户，手中还有些权柄，能帮衬一二。”
其实整个边关哪里有物产丰盈的地方呢？
但陈辽能有这份心意就让人十分尊敬。
“多谢陈叔！”
姜凡心中微暖，再次道谢。
辞别陈辽，一行人马离开了戊午户营那相对齐整的营寨，踏上返回庚申户营的土路。
冬日虽寒，但难得的晴日让阳光有了些许暖意。
照在一行人崭新的皮甲和擦亮的兵器上，反射出点点寒光。
离了军营的肃杀环境，队伍里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最兴奋的当属胡悍、赵六、赖二这几个从庚申户营跟着姜凡出来的老兵。
他们骑在驽马上，虽然马匹算不上神骏，但比起低微时行军全靠两条人腿，现在已是天壤之别。
“嘿！瞧瞧咱们这身行头！”
胡悍用力拍了拍胸前的皮甲，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当初离开庚申营时，咱哥几个除了身上那件破袄，还有啥？”
“现在呢？皮甲、腰刀、长枪，马背上还驮着赏银！这他娘的才叫当兵！”
赵六小心翼翼地摸着腰间的刀柄，憨厚的脸上也满是笑容，接口道。
“是啊，跟着小姜子，不光吃饱穿暖，还能挣下这份家当和功劳。”
“这次回去让我爹见了，指定不敢再来骂我。”
旁边的赖二心思活络些，眼睛滴溜溜转着，笑着打趣。
“六子，你爹怕是更要高兴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当初咱们走，他们背地里可没少掉眼泪。”
“这回好了，不但人没事，还混出了人样！”
“咱们庚申营，多少年没出过像咱们这样风光的兵了？”
他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纷纷附和。
是啊，以往庚申营的兵，要么在边境冲突中悄无声息地没了。
要么就是在各大营里充当最底层的辅兵苦力。
像他们这样，不到月余便因军功擢升，得了厚赏。
还能骑着马、穿着体面的甲胄回乡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不多日，熟悉的庚申户营轮廓便出现在视野尽头。
低矮的木栅栏，简陋的营门，依旧如故。
队伍尚未靠近，急促的马蹄声已惊动了户营内。
一些在户营口活动的村民最先看到这支装备精良、气势不凡的小股军伍。
他们脸上顿时露出惊疑与戒备之色，有人甚至下意识地往栅栏后缩了缩。
边地多艰，寻常百姓对不明来历的军队有着本能的恐惧。
然而，随着队伍渐近，马上骑士的面容变得清晰。
“咦？那……那不是姜家小子吗？”
“是姜凡！还有胡悍！赵六也在！”
“他们回来了！”
认出是自家儿郎，村民们的警惕瞬间化为惊喜，呼啦啦一下子涌出了营门，夹道相迎。
“小凡！悍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这身行头，真精神啊！”
“这回在戊午营过得咋样？没受苦吧？”
七嘴八舌的问候充满了关切与喜悦。
胡悍按捺不住得意，咧开大嘴，高声宣布。
“乡亲们！俺们姜爷现在可是铁山军的正百户了！”
“马上就要去磐石堡当堡主！”
此言一出，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轰动！
“百户？！”
“俺娘嘞，百户是多大的官啊！”
“不懂了吧？都是百户了，手底下怎么也有百来个兵！”
“咱们这小破落户营也才百十来人口！”
更有细心的，听到了铁山军，不住惊呼起来。
“铁山军？！是那个打败羌贼、收复疆土的铁山军？”
“老天爷！姜家小子出息大了！”
铁山军！
在这些普通村民耳中，那是传说中守护边关的天兵天将，是无比崇高的存在。
一时间，所有看向姜凡的目光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叹与仰慕，热情更胜先前。
几位族老激动地就要上前拉住姜凡的手，张罗着要杀猪宰羊，大摆宴席，为他庆贺。
姜凡连忙拱手，婉言谢绝：
“多谢各位乡亲厚爱！”
“只是军务在身，上任期限紧迫，实在不便久留。”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温和却坚定。
“此番归来，主要是接卓雅同行。”
“待安顿下来，再与诸位乡亲叙旧。”
见他去意已决，众人虽觉遗憾，也不好再强留，只得纷纷让开道路，口中满是祝福与叮嘱。
姜凡抱拳行礼，在众多热切目光的注视下，带着丙旗众兵卒，朝着自家那座地窝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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