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胜两场,戊午户营丙旗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接下来的三场较艺,丙旗众人将姜凡所授的“二三制”运用得愈发纯熟。
或灵巧诡变,或猛打猛冲,总能根据对手特点临机应变。
虽在第四阵遭遇强敌,苦战惜败,但最终仍以四胜一负的卓越战绩,结束了所有较量。
当传令官运足中气,高声宣布。
“戊午户营丙旗,积九分,位列此次户营大比头名!”
整个校场先是一寂,随即爆发出震天喧嚣!
“头名!竟是戊午营!”
“多少年了……戊午营竟也有今日!”
“这丙旗,这姜凡,当真了得!”
随着场上的欢呼爆发,戊午营阵列瞬间随之沸腾!
陈辽仰天大笑,多日郁气一扫而空,只觉得从未如此扬眉吐气!
胡悍、冯诸等丙旗兵卒更是激动得相拥欢呼,个个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
他们感受着四周投来的那些震惊、钦佩的目光,只觉得往日辛苦操练、流血流汗,在此刻都值了!
这是属于他们戊午营丙旗的荣耀!
甲申营旗官面如死灰,颓然低头,再无半分先前算计时的得意。
高台上,柳韧亦是面露笑容,为姜凡感到高兴。
柳治虽神色平静,但微微扬起的嘴角,透露出一丝赞许。
在万众瞩目之下,丙旗众人上前,领取头名赏格。
银钱、擢升、牲畜,实打实的奖励更添喜悦。
冯诸、胡悍等兵卒擢升,众兵卒皆有厚赏,人人脸上洋溢着自豪与兴奋。
喧嚣终于散去。
待大比落幕,各营人马陆续退场。
一名铁山军亲兵却径直来到姜凡面前,抱拳行礼,声音沉稳:
“姜旗官,将军有请,帐中一叙。”
铁山军主帐内,炭火驱散了边关的寒意。
柳治已卸去铁甲,着一身玄色常服坐于主位,少了几分战场杀伐之气,却更显深沉难测。
柳韧则坐在下首。
姜凡步入帐中,抱拳行礼。
“卑职姜凡,参见将军,少将军。”
柳治抬手虚扶,语气平和。
“不必多礼,坐。”
立即有亲兵为姜凡设座。
柳治目光落在姜凡身上,审视的同时,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今日大比,丙旗表现卓越,令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那阵法,变化多端,竟能使麾下兵卒人人如臂使指,几有统兵之雏形。”
“能教出此等士卒,姜旗官乃真将才也。”
他稍作停顿,取过案上酒杯,轻呷一口,语气转为正式:
“按韧儿先前所言,大比头名最优者,可入铁山军,擢升两级。”
“你本为代总旗,擢升两级,当为正百户。”
“铁山军中各阶职务,你可自行斟酌。告诉本将,你想任何职?”
帐内目光皆聚焦于姜凡。
柳韧更是期待地看着他,盼其选择前线冲杀之职,建功立业。
姜凡微微垂首,心念电转。
柳治复地百里,羌人岂会罢休?
加之先前边关多有户营遭袭,譬如壬子、庚申,是羌人强盛的迹象。
大战不日必起。
此时去前线,固然易得军功,却也是漩涡中心,凶险异常。
欲在这边关立足,乃至发展自身势力,后方反而更是关键。
练兵、积粮,稳扎稳打,方能以图将来。
思虑既定,他抬头,目光平静,语气沉稳。
“回将军,卑职愿往后方大营,担任新兵教头一职。”
“什么?新兵教头?”
柳韧闻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脸上期待之色瞬间被错愕与痛惜取代。
他忍不住开口。
“姜凡!以你之才,正该去前线锐士营,阵前搏杀,立不世之功!”
“为何甘愿埋没于后方,终日与一群新兵蛋子为伍?岂非明珠暗投?”
连柳治端着酒杯的手也微微一顿,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厉的光芒。
虽瞬间隐去,却让帐内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息。
他放下酒杯,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哦?新兵教头?如今铁山军刚复地归来,正宜休养生息,整顿内务。你却要练兵?”
“这是何道理?”
铁山军归复土地百里,当是军心正盛之时,军中儿郎无不想豪取功勋。
姜凡身怀大能,却没有这样的心思,有些反常。
他需要确认,此举是洞察了他铁山军暗中扩军备战的意图,还是另有缘由。
姜凡神色不变,从容应对:
“将军明鉴。”
“正因复地初定,百废待兴,新附之地,人心未稳,难免有宵小作乱,或是羌人细作煽动。”
“边军主力需镇守关隘,弹压地方、清剿残余,正需一支可靠的后备力量。”
“故而扩充新军,加强操练,实为稳固后方、支援前线之要务。卑职不才,愿为此尽力。”
柳治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
这番理由,合情合理,并未触及他心底真正的宏图,反而显示姜凡思虑周全,注重根基。
他眼底深处的锐利渐渐缓和。
此子确有见识,行事稳健,不冒进,是块好材料。
至于其心性立场,来日方长,可慢慢观察。
“嗯。”
柳治缓缓颔首。
“你所言,不无道理。后方稳固,确乃前线基石。”
他略一沉吟,做出决断:
“既然你愿担此重任,本将便允了你。擢升你为铁山军正百户,掌新兵操练事宜。”
“另,复地之中,有一座‘磐石堡’。”
“地处要冲,可容纳数百兵卒,便赐予你作为练兵之所。”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姜凡,语气带着嘱托与威压:
“望你尽心竭力,不负本将期望。”
“两日之内,交割完戊午营事务,便前往磐石堡上任吧。”
姜凡起身,郑重抱拳。
“谢将军!卑职定当竭尽全力,练好新兵,以报将军知遇之恩!”
待姜凡退出军帐,柳韧终于按捺不住,急声问。
“父亲!姜凡如此大才,放在后方练兵,未免太过可惜!为何不让他……”
柳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深邃如渊:
“韧儿,你可知,猛虎虽利,亦需知其脾性,方可驾驭。”
“姜凡此人,能耐非凡,然其心性如何,立场为何,尚未可知。”
“我等所谋之事,关乎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眼下,唯有自家兄弟,方可托付心腹。”
“让他去后方,既可发挥其练兵之长,亦可令其多与人接触。”
“是忠是奸,是龙是虫,时日一久,自有分晓。”
柳韧张了张嘴,最终将话咽了回去。
柳治不再多言,目光重新投向帐壁上的舆图。
那新标注的百里之地,蕴藏着无尽的烽火与机遇。
帐内炭火噼啪,映照着他深沉难测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