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营旗官听闻这田忌赛马的计策,暴躁的情绪稍稍平复,顺着那老兵所指望去。
果然看到戊午营阵列中,有几张面孔明显带着新兵的紧张和生涩,与冯诸那伍的老练截然不同。
他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不错,冯诸那伍或许是块难啃的骨头。
但新兵就是新兵,再奇的阵法也得靠人来施展。
经验不足,临阵慌乱,便是最大的破绽!
想到此处,他脸上的铁青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冷的笑意。
他重重拍了拍那献策老兵的肩头,目光再次投向戊午营前的姜凡。
眼神中重新燃起斗志,更带着几分算计。
“好!就依你所言!本官倒要看看,他姜凡手下这些新兵,能扛得住几轮!”
他深吸一口气,将首战失利的郁闷强行压下。
比拼才刚刚开始,谁能笑到最后,还未可知!
戊午营这边,首战告捷的兴奋还未散去。
胡悍搓着手,跃跃欲试地凑到姜凡面前,瓮声请战。
“姜爷!下一场让俺上吧!保管也给咱们拿个开门红!”
冯诸在一旁闻言,眉头微蹙,出言提醒:
“胡悍,莫要急躁。”
“你虽勇猛,但毕竟资历尚浅,临阵经验不足。”
“甲申营吃了亏,下一场必定派出精锐,恐不易对付。”
胡悍把眼一瞪,颇不服气:
“冯老哥,你可别小瞧人!俺是资历浅,可俺是第一个跟着姜爷学这二三制的!”
“练得比谁都勤快!羌人斥候的脑袋俺都砍过,还怕他个鸟精锐?”
冯诸被他这话噎住,想起他确是最早跟随姜凡的几人之一,只得无奈摇头失笑。
姜凡目光落在胡悍那张因激动而泛红的脸上,心中思忖。
胡悍看似粗豪,实则内里藏着一份机敏,学习二三制时领悟颇快。
更难得的是敢打敢拼,有一股子锐气。
此刻士气正盛,正需这股锐气扩大战果。
“好。”姜凡点头,“第二阵,胡悍伍上。”
“得令!”
胡悍大喜,用力抱拳,转身就招呼他那伍的弟兄做准备。
甲申营那边,旗官见戊午营果然派出了那面孔稚嫩的新兵伍,心中冷笑。
于是立刻点了一名麾下以沉稳著称的伍长。
“给老子稳着打,拿下这一阵!”
“旗官放心!”那伍长抱拳领命,眼神锐利地扫过胡悍等人。
双方第二阵人马入场。
甲申营伍长看着胡悍那难掩兴奋和新兵气的脸,语带嘲讽:
“小子,别以为赢第一阵了,你就能跟着沾光。”
“入伍不满一月的新兵蛋子,还是回去多练几年吧!”
胡悍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把胸膛一挺,声若洪钟:
“俺是入伍不满一月!可俺跟着姜爷,宰过一什的羌族斥候,踏平过黑风寨!”
“这功劳,你立过吗?”
这话一出,不仅那甲申营伍长脸色一僵,连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兵卒们都露出惊容。
斩杀羌族斥候?剿灭黑风寨?这新兵竟也有如此战绩?
那伍长被噎得说不出话,脸皮涨红,半晌才憋出一句:
“哼!逞口舌之利!手底下见真章!”
“第二阵,开始!”
传令官高声宣布。
“你们说,这场谁能赢?”
“难说啊,戊午营这阵法邪门。”
“但甲申营这场派出的可是老手,还换了圆阵,明显谨慎多了。”
“我看甲申营胜算大些,圆阵最是稳妥,专克莽撞之徒。”
经过上一场,围观兵卒们不再一味看衰戊午营,议论声中多了几分不确定。
校场中,甲申营六人迅速结成紧密的圆阵,盾牌向外,长兵探出,稳守待机。
果然学乖了,不再贸然进攻。胡悍心中冷哼。
“二三制,进!”
他毫不迟疑,下令前进。
戊午营六人依旧摆出那前中后三列的方阵,但行进间气势却与冯诸那伍迥异,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他们没有像冯诸那般游斗,而是直接压上,在距离圆阵数步时,陡然变向!
三列六人如同流水般散开,竟以一个半弧形,隐隐对圆阵形成了“围三缺一”之势!
“咦?他们怎么不散开骚扰,反而围上来了?”
“这打法……和刚才完全不同啊!”
旁观者中响起惊疑之声。
高台上,柳治眼中精光再度一闪。
同样的基础阵型,运用竟能如此不同?
冯诸以巧破力,这胡悍……竟是要以势压人?
甲申营伍长见对方竟敢包围,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强自镇定。
圆阵防御最强,只要稳住,对方久攻不下,自会露出破绽!
然而,胡悍的指挥简单而有效。
“左翼,刺!”
“右翼,扫!”
“后排,射!”
他不断下令,指挥着半弧形的队伍如同磨盘般转动,攻击点忽左忽右,时而佯攻,时而实击。
木枪戳刺,棍棒横扫。
无头箭矢不时落下,虽不致命,却如同连绵不绝的细雨,不断敲打在甲申营的盾牌和阵型上。
圆阵防御虽强,但转向不便。
在胡悍这种持续不断、变换方向的压力下,甲申营兵卒被迫不断调整方位。
阵型渐渐不再圆润,开始出现滞涩。
那伍长额头见汗,心中愈发惊骇。
这新兵的指挥看似粗豪,却精准地抓住了圆阵的弱点!
这压力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稳住!不要乱!”
他大声嘶吼,试图稳住阵脚。
但胡悍岂会给他喘息之机?
“压上去!合!”
看准对方阵型微乱的瞬间,胡悍大吼一声。
半弧形的包围圈猛然收紧,六人如同饿虎扑食,从三个方向同时发力!
甲申营圆阵再也支撑不住,“砰”地一声闷响,被强行撕裂开来!
阵型一破,胜负立判。
不过几个呼吸间,甲申营六人便被分割开来,相继被击倒。
“戊午户营丙旗,再胜!”
传令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震动。
校场再次哗然!
“又赢了?!”
“我的天!这新兵伍也这么厉害?”
“他们这阵法……怎么好像每个人用起来都不一样?”
惊叹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柳治抚掌轻叹,对身旁的柳韧道:
“妙极!同一阵法,冯诸用之如迷雾笼罩,诡变莫测;这胡悍用之如猛虎下山,以势压人。”
“姜凡竟能因材施教,将一套战法演绎出如此多变化,实乃良将之资!”
柳韧亦是心潮澎湃,看向姜凡的目光更加火热。
胡悍带着伍员,在一片复杂目光中昂首回归本阵。
甲申营旗官看着再次败退下来的队伍,脸色已不是铁青,而是透着一股灰败。
他算计了对方的新兵,却没算到,对方的新兵,竟然也如此凶悍!
连下两城!戊午户营丙旗,气势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