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姜凡,擢升为戊午营代总旗,望尔勤勉任事,不负此职!”
“陈辽。”
柳治目光转向一旁。
“知人善任,保障有力,麾下出此功臣,亦功不可没。”
“擢升为副百户,仍暂领戊午营事务,以观后效!”
“将军英明!”
台下戊午营及众多边军兵卒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冲天!
姜凡与陈辽抱拳领命:“谢将军!”
待欢呼声稍歇,柳治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面如死灰的贾政身上。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对贾政的最终裁决。
“贾政。”
柳治的声音带着冷意。
“尔身为文书,核查不清,急于问责,几酿大错,更引致军中非议,人心动摇!”
“即日起,免去百户文书一职!”
贾政闻言,身体一颤,彻底瘫倒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
然而,柳治的话并未结束。
“然,念尔多年勤勉。”
“军中文书往来、粮秣调配、功勋记录等事宜,亦需专人统筹管辖,以免再生混乱。”
“特设‘军务文枢院’,统辖各营一应文书案牍事务,秩比副千户。”
“贾政,着你领文枢院主事,戴罪立功!另,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这个裁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贾政懵了,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虽被免去实职,却得了一个秩比副千户的虚衔,还被委任管理所有文官?
这……这是明降暗升?还是……
他一时茫然,竟不知是福是祸。
“父亲!”
柳韧忍不住再次出声,满脸的不可思议与愤懑。
“这……如此处置,岂非赏罚不明?如何服众?!”
高台上的文官们,如北安府同知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精光,彼此微微点头。
柳治此举,看似惩罚贾政。
实则将分散在各营的文职权责收归统一,并给予了更高的级别待遇……
这是在向我们示好,寻求更深层的合作?几人心中迅速盘算起来。
台下的边军官兵们更是哗然。
“这就完了?”
“还开了官?”
“将军这是何意?”
议论声中充满了不解和些许不满。
柳治不再多言,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事到此为止!”
“望诸位各司其职,同心协力,共御外侮!校验继续!”
校场上的喧嚣渐渐平息,但无数道目光依旧在姜凡、贾政以及高台之上流转。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但柳治这出乎意料的安排,如同在众人心中投下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停止。
传令官却顾不得许多如梦初醒般,连忙高声宣布下一项流程。
接下来的流程便顺畅了许多。
依旧是举石锁、负重行军、基础阵型演练等常规项目。
姜凡虽已被擢升为代总旗,此刻仍需带领丙旗完成校验。
或许是受了方才那场风波的震慑,又或许是因柳治亲口擢升带来的无形威势。
场中考官对丙旗的评判明显宽松乃至偏向了许多。
丙旗众人心气正高,表现也自是不凡,各项成绩皆名列前茅。
最终,戊午户营丙旗毫无悬念地夺得了今日校验的头名,获得了明日较艺压轴出场的资格。
消息传回戊午营阵列,自是又引起一阵压抑着的欢腾。
户营大比首日校验结束,各营兵卒获准休整半日。
喧嚣散去的校场,只余下旌旗在风中寂寞作响。
铁山军主帐内,柳治已卸去沉重铁铠,换上一身宽松的常服,坐于主位。
柳韧跟了进来,脸上仍带着些许未散的郁气。
“韧儿。”
柳治端起亲兵奉上的热茶,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
“今日校验,观各营旗队,你有何看法?”
柳韧心不在焉地拱了拱手。
“父帅,皆是些寻常操演,比之前线锐士,相差甚远。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心思显然还停留在方才对贾政的处置上。
柳治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如古井无波。
“前线与后方,战事强度、兵员来源皆不相同,岂能一概而论?”
“校验看的,不仅是眼前战力,更是潜力、心气。”
“譬如今日那戊午营丙旗,临变不乱,进退有据,其展现出的韧性协同,便是在前线,也堪入精锐之列。”
“你只见其形,未察其神,点评便失了火候。”
柳韧闻言,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又知父亲所言在理,只得闷声道。
“孩儿受教。”
但眉宇间的纠结仍未化开。
柳治放下茶杯,声音沉缓了几分。
“心中还有疙瘩?是为了那贾政之事?”
柳韧见父亲点破,索性抬起头,语气带着不甘。
“父亲!那贾政构陷忠良,证据确凿,为何不严惩以正军法?”
“反而……反而让他去管什么文枢院,秩比副千户!”
“这般处置,军中弟兄如何能服?心中又该如何想?岂非寒了将士之心?”
他越说越是激动。
“如此赏罚不明,如何凝聚军心?”
“短视!”
柳治猛地一拍案几,声音虽不高,却带着雷霆之威,震得柳韧心头一凛。
“你只看到一营一户之得失,只图一时之痛快!”
“岂知眼下边镇,乃至整个北潼关,已到了何等关头!”
他站起身,走到帐壁悬挂的巨幅边关舆图前,目光深邃。
“为将者,岂能只知冲锋陷阵?”
“我问你,你对我铁山军此番接连收复失地,有何看法?”
柳韧见父亲神色凝重,不敢再使性子,收敛心神,仔细思索起来。
自大黎王朝显露衰象以来,羌族日益强盛,铁骑屡屡南下,侵城掠地,边关防线一退再退。
直至退至这西凌州依托天险,边军与州府军联合,才堪堪稳住阵脚,如此僵持已近十年。
可近两年,形势突变。
羌人攻势锐减,铁山军方能接连出击,收复旧土。
过程顺利得……让人不安。
军中老将多有议论,觉此事蹊跷。
有种说法是羌族连年征战,人丁凋敝,已无力维持攻势。
但……
柳韧沉吟道。
“父亲,西北之地近年并无大灾,反而风调雨顺。”
“按常理,羌族应更为强盛才对。”
“如今却轻易放弃辛苦夺去的土地堡寨,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