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不能读心,见陈辽表现如此不堪,心中顿时升起了掌控一切的得意。
他拍了拍陈辽的肩膀,语气故作惋惜。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现在求饶,晚了!准备接受柳将军的处罚吧!”
高台上,传令官得到指令,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洪亮的唱名声响彻校场。
“戊辰户营,甲旗!入场受验!”
……
“癸酉户营,乙旗!入场受验!”
……
一个个旗队应声出列,迈着整齐步伐进入校场中央,接受高台上那道威严目光的审视。
贾政站在陈辽身侧,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袖口,脸上的笑容随着唱名的持续而愈发明显。
戊辰、癸酉、戊寅、甲申……
越是接近戊午,他眼神中的兴奋与期待就越是浓烈。
他甚至已经开始畅想。
轮到戊午而无人应答时,陈辽那绝望的表情,以及柳治将军怪罪的场景。
快了,就快了。
“甲寅户营,丁旗!入场受验!”
甲寅之后,便是戊午!
贾政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他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陈辽说。
“陈总旗,准备好……”
就在这时,传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戊午户营,丙旗!入场受验!”
来了!
贾政眼中精光一闪,就等着那尴尬的寂静和随之而来的哗然!
然而——
“戊午户营丙旗,在此!”
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自戊午营阵列后方响起,打破了贾政所有的幻想!
只见姜凡一身戎装,腰佩逸云刀,大步越众而出!
他身后,冯诸、胡悍、赵六等丙旗兵卒紧随其后。
虽经奔波了半夜,此刻却是个个挺直脊梁,眼神锐利,军容齐整!
他们……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贾政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骤然收缩,那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僵在脸上,显得无比滑稽。
他猛地扭头看向陈辽,却见对方面上的惶恐早已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带着冰冷嘲讽的笑意。
陈辽迎着贾政难以置信的目光,嘴角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贾文书,让你失望了。”
贾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脚瞬间一片冰凉。
他死死盯着昂然立于阵前的姜凡,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可能?
段仑的密信明明说此子惰怠不堪,毫无剿匪之意!
戍卫营门也是他的人,姜凡若回,他绝无可能收不到消息!
除非……段仑欺瞒于他?
不,不可能,段仑没那个胆子!
那便是姜凡……他根本未曾剿匪,或是剿匪失败!
为了这户营大比,私自潜逃回来了!
对!定是如此!
一念及此,贾政惊骇之余,更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和杀意。
此子若在此等场合被柳将军看中,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自己屡次三番设计害他,他岂能放过自己?
必须趁现在,将他彻底按死!绝不能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贾政已下定决心。
他猛地踏前一步,不顾校场肃静的氛围,向着高台方向躬身抱拳,高喊道。
“将军!诸位大人!卑职有异议!”
这一声突兀的喊叫,顿时打破了校场的秩序,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姜凡身上移开,聚焦到了贾政这里。
高台上的柳治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柳韧等人也投来审视的目光。
“讲。”
柳治的声音平淡,却带着压力。
贾政深吸一口气,指着场中的姜凡,厉声道。
“将军!此人乃我戊午营丙旗旗官姜凡!”
“半月前,卑职曾下令,命其前往辛酉户营,剿灭为祸一方的黑风寨匪患!”
“军令明确,匪患不除,不得回营!”
他刻意停顿,环视四周,看到众人脸上露出的惊疑,心中稍定,继续慷慨陈词,语气痛心疾首:
“可如今,限期未至,黑风寨匪患犹存!他却擅离职守,私自潜回!”
“此乃违抗军令,视剿匪大事如儿戏!”
“更企图蒙混过关,参与大比,实乃欺上瞒下,罪加一等!”
他猛地转向姜凡,声色俱厉。
“姜凡!你可知罪?!”
这番话如同巨石投湖,在校场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剿匪未成就跑回来了?”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难怪贾文书要当众揭发,此风不可长啊!”
“戊午营这次可真是……丢人丢到将军面前了。”
周围的军官、兵卒窃窃私语。
看向姜凡和戊午营阵列的目光顿时充满了质疑、鄙夷和幸灾乐祸。
先前因姜凡突然出现而产生的一点好奇和期待,瞬间被这股舆论压了下去。
陈辽脸色“大变”,焦急地看向姜凡,似乎想辩解却又无从开口。
完美扮演了一个被下属牵连的上官角色。
贾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那份得意再次升腾,甚至压过了最初的惊慌。
成了!这番指控,有军令在前,姜凡百口莫辩!
只要坐实了姜凡违抗军令、欺瞒上官的罪名,不仅这小子彻底完了,陈辽也难逃失察之责!
届时,戊午营总旗换人,他便能通过扶持傀儡,间接掌控这股兵力!
这份功劳,足以让西凌文院的大人们满意,调他回州府任职指日可待!
这苦寒边关,他早就待够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锦绣前程在向自己招手,看向姜凡的眼神充满了胜券在握的阴冷。
小子,跟本官斗?你还嫩了点!
然而,面对千夫所指和贾政的厉声质问,场中的姜凡却依旧神色平静。
甚至连抱拳行礼的姿态都未曾改变。
就在贾政以为姜凡已然认罪,准备再加一把火时——
一个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自高台上响起,清晰地传遍全场:
“哦?贾文书何以断言姜旗官剿匪未成?”
“本将昨夜归营途中,恰遇姜旗官率部凯旋。”
“他亲口向本将陈述,已攻克黑风寨,阵斩匪首雷彪。”
“莫非……贾文书认为本将也在说谎不成?”
说话之人,正是端坐于柳治下首的铁山军少将——柳韧!
他目光如电,直射贾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校场。
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贾政脸上的得意和阴冷瞬间凝固。
他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柳少将……为他作证?!
完……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