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戊午户营点卯刚过。
贾政带着两名随从，径直来到了校场。
陈辽闻讯赶来，眉头紧锁，心知这厮定然没安好心。
贾政无视陈辽难看的脸色，目光直接落在列队等候的丙旗众人身上。
最后定格在姜凡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姜旗官昨日英勇，本官印象深刻。”
“正所谓能者多劳，现有一项紧急军务，非你丙旗不能胜任。”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公文，朗声道。
“辛酉户营急报，境内黑风寨匪患猖獗，已劫掠田庄，伤我乡民！兹事体大，不容姑息！”
“现命你丙旗即刻开拔，前往辛酉户营汇合当地驻军，限期剿灭黑风寨匪众！”
“匪患不除，不得回营！”
此言一出，校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黑风寨？”
冯诸脸色唰地白了，跟着一众老卒都失声惊呼起来。
“那伙悍匪盘踞黑风山多年，地形险恶，寨中至少有五十号亡命徒！”
“以往剿匪，至少要出动三旗人马，还得是精兵强将才行啊！”
胡悍眼睛瞪得溜圆，直接嚷了出来。
“五十多人？还占着山头？”
“我们丙旗满打满算才三十号人，又是刚经过校验，兄弟们还没缓过劲来！”
“这……这怎么打？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任务如此凶险，令整个丙旗上下都面无人色，窃窃私语起来。
“五十多个……怕只是亡命徒的数目……加上仆役喽啰，恐有近百人了！”
“这怎么可能打得过？”
陈辽也忍不住了，沉着脸上前。
“贾文书，此举恐怕欠妥吧？”
“剿灭黑风寨非同小可，按规制……”
贾政直接打断陈辽，语气转冷。
“陈总旗！你我到底谁是文书？”
“将军归营在即，不清缴周边匪众，是要让兄弟户营耻笑吗？”
“且不说辛酉营尚有一旗驻军，两旗合兵一处，便有六七十之众！”
“难道我边军精锐，装备齐整，还剿灭不了一伙乌合之众的山匪？”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丙旗众人，最后逼视姜凡。
“还是说，你丙旗昨日之勇，只是徒具虚名？”
“连区区山匪都不敢应对，还有何颜面代表戊午营参加户营大比？”
丙旗众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反驳。
这就是阳谋，用军令逼人就范。
不去，便是抗命，资格自然取消；去了，九死一生，同样参加不了大比！
贾政占着大义名分，一句合兵六七十众堵死了所有叫苦的余地。
冯诸急得额头冒汗，压低声音对姜凡道。
“姜旗，去不得啊！”
“黑风寨那地方易守难攻，山路崎岖，他们熟悉地形。”
“我们人生地不熟，别说剿匪，能不全军覆没就是万幸了！”
赵六也扯着姜凡的臂膀劝说。
“小姜子，算了吧，这大比不去也罢，别把命都搭进去了！”
胡悍更是拳头捏得嘎吱响，死死瞪着贾政，恨不得冲上去拼命。
姜凡看着贾政那阴冷得意的目光，心中一片冰寒，却并无意外。
这等报复，他早已料到。
官大一级压死人。
在这军镇之中，权势便是道理。
贾政敢如此肆无忌惮，无非是吃准了他姜凡根基浅薄，区区旗官，翻不出浪花。
想要真正摆脱这等阴险小人的掣肘，不再受其鸟气，唯有立下更大的功勋，爬到更高的位置！
这黑风寨，就是他姜凡更进一步，必须踏过去的台阶！
他心中念头电转，面上却古井无波。
在众人愤懑的目光中，姜凡上前一步，平静地接过了那道军令。
“卑职，领命！”
随着姜凡话音落下，身后众人皆是震惊。
陈辽都没料到姜凡竟然真的敢接！
却听得姜凡沉声道。
“军令已下，无可更改！”
贾政见他如此顺从，眼中得色几乎要溢出来，心中冷哼。
到底还是嫩了点，一道军令便让你无可奈何！
然而，不等他嘴角那丝笑意完全展开。
姜凡话锋一转。
“然黑风寨凶险异常，贾文书亦言我边军需装备精良方能克敌。”
“想必不会吝啬此次军需。”
“为确保此行不负重托，卑职需额外申领军械物资，以壮行色。”
贾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头升起一丝警惕。
这小子，果然没这么简单！
但能打发他去送死，付出些代价也认了。
他强压不快，语气尽量平和。
“哦？姜旗官需要何物？且说来听听。”
姜凡不疾不徐，声音清晰地报出清单。
“精炼腰刀三十口，长枪三十杆。”
贾政心中警惕稍缓。
到底是穷困地方来的，只要些常规兵器，还好。
“强弓十张，轻弩二十把，箭矢五百支。”
不过，姜凡还没结束他的报价。
贾政闻言眉头微皱，弓箭消耗大，但尚可接受。
“准。”
“铁甲十副，皮甲二十副。”
贾政眼角抽动了一下。
铁甲！这可是营中宝贵物资！
也就是校验时暂时拿来一用，没想道却被这小兔崽子盯上了。
但他咬了咬牙：“……准！”
“时值寒冬，山中酷寒，弟兄们需厚实棉服三十套，行军干粮需足备半月。”
“另需足量伤药、火油、绳索等杂物......”
贾政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姜凡，物什越报越多，简直狮子大开口！
他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
“姜凡！你当军械库是你家开的？如此多的物资……”
姜凡立刻打断，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锋刃。
“贾文书！黑风寨匪众五十余，据险而守。”
“我丙旗弟兄以寡敌众，若连装备粮秣都不能齐备，岂不是驱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若因此剿匪失利，损兵折将，甚至让匪患坐大，这责任……不知贾文书可愿承担？”
“还是说，文书大人方才所言装备精良、合兵六七十众可胜，只是虚言？”
这一番话，直接将了贾政一军！
若他不给，便是他故意刁难，置将士于死地，剿匪失败的责任他跑不掉。
若他给了，哪怕能坐实姜凡装备精良仍剿匪不力的罪名，甚至借匪徒之手除掉他！
却仍旧肉痛非常。
贾政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姜凡，手指微微颤抖。
“你……你……”他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刻将这狡诈的小子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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