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中央。
执令官高声宣读校验项目。
“第一项,测力举石!各旗依序上前!”
甲旗、乙旗兵卒依次上前,搬起地上摆放的石锁。
那些石锁大小不一,多在四五十斤上下。
两旗兵卒们虽显吃力,大多也能顺利举起,坚持数息。
轮到丙旗时,那负责分派石锁的考官,目光扫过姜凡等人。
他嘴角一撇,指向角落一堆明显大了一圈的石锁。
“丙旗,用这些。”
胡悍凑近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石锁个个黝黑沉重,最小的看去也有六七斤。
最大的甚至堪比磨盘,怕不下百斤!
“操你娘的!这分明是刁难!”
胡悍怒火腾地窜起,指着考官鼻子就要骂。
几个新补入的兵卒也面露愤慨,骚动起来。
那考官脸色一沉。
“放肆!校验用具,岂容你挑三拣四?再敢喧哗,以扰乱校验论处!”
“胡悍!”
姜凡一声低喝,目光扫过蠢蠢欲动的众人。
几日严苛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让胡悍等人硬生生压下火气。
只是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眼神愤懑。
姜凡看向考官,神色平静。
“我等遵令便是。”
他率先走向那堆重石,目光一扫,选中那个最重的的石锁。
腰腹发力,低喝一声,稳稳举过头顶,臂膀筋肉虬结。
旗官身先士卒,众人再无话说。
胡悍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也挑了个重的。
赵六体弱,脸憋得通红,才勉强举起一个七十斤的,摇摇晃晃。
旁边一个老卒见状,偷偷伸脚帮他垫了下劲。
得益于姜凡前几日不惜银钱改善伙食,众人肚里有食,气力足了不少。
虽个个面红耳赤,青筋暴起,竟都勉强过了关。
只是消耗远比别旗大得多。
高台上,陈辽面色狰狞起来,指节扣紧了扶手。
自己手底下的兵,却被一个外人这样折腾,实在恼火。
贾政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仿佛台下丙旗的挣扎与他无关。
“第二项,着甲负重,十里行军!限时一个时辰!”
军械库前,差别更为明显。
甲、乙两旗领的是轻便皮甲,配齐刀枪弓箭即可。
轮到丙旗,发放的却是厚重铁甲,除常规兵器外,每人还多加了一面圆盾。
“铁甲?还加盾?”
冯诸摸着冰冷沉重的甲叶,脸色难看。
穿着这身行头跑十里,体力消耗倍增。
更让人心沉的是行军路线。
执令官展开地图,甲旗走平坦官道,乙旗是寻常土路。
而分给丙旗的,则是一条需要翻越两个矮丘,遍布碎石荆棘的小径。
路程明显更长,更加难行。
胡悍眼睛都红了,又要发作,被姜凡用眼神制止。
姜凡快步走到那分发路线图的考官身旁。
袖口微动,一小块碎银便滑入对方手中,他于是低声道。
“天寒风冷,路途又远,弟兄们带些干粮饮水暖暖身子,还请行个方便。”
那考官手指一捻,感受到银钱分量,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瞥了眼高台方向,见贾政正与陈辽说话,并未注意这边,这才飞快点头,压低声音。
“快些,莫要声张。”
姜凡立刻示意众人,将早已备好的面饼和水囊随身带好。
“出发!”
命令一下,三旗队伍各自开拔。
丙旗众人身着冰冷铁甲,背负盾牌兵器,踏上了那条崎岖小径。
朔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
沉重的铁甲不仅带来负担,更迅速带走体内的热量,冰寒刺骨。
山路坎坷,冻土坚硬,碎石覆着薄霜,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起初还有人低声咒骂这鬼天气和刁难,但很快就被寒冷和疲惫压了下去。
一路上,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
得益于前几日姜凡的枯燥操练,他们的耐力和意志力确实得到了锤炼。
队伍虽慢,却始终没有散乱。
姜凡带头下,胡悍等人也主动走在风面,为体格稍弱的弟兄挡些风寒。
有人脚下打滑,身旁立刻有人伸手牢牢扶住。
行至半途,众人已是又冷又饿,手脚冻得麻木,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在眉梢鬓角。
姜凡下令短暂休息,寻了个背风处食粮饮水。
冰冷的面饼难以下咽,就着冷水勉强吞入腹,总算带来些许力气。
“操……这鬼天,这鸟路……要不是姜爷准备了口吃的……”
胡悍哆嗦着啃饼,牙齿都在打颤。
休整片刻,队伍再次启程。
后半程更是煎熬,身体的热量几乎耗尽。
双腿如同绑了铁块,每一步都靠着意志在支撑。
但无人掉队,无人放弃。
他们互相搀扶着,用身体彼此遮挡寒风,呵着白气,一步一步艰难向前。
抵达终点时,丙旗众人个个脸色青白,须发挂霜。
不少人一过线便瘫坐在地,剧烈喘息,呵出大团大团的白雾。
而甲、乙两旗已经等了近两刻钟,早已休整完毕。
他们此刻正聚在一旁,看着丙旗这副狼狈模样。
甲旗中有些人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甲旗旗官王镇此刻踱步过来,目光扫过瘫倒的丙旗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姜凡身上,脸上堆起假笑,声音带刺。
“姜旗官,真是辛苦了啊。瞧瞧兄弟们这模样……”
“唉,你说你,何必当初非要得罪贾文书呢?连累兄弟们受这份罪,何苦来哉?”
他这话看似同情,实则字字诛心,意在挑拨。
但丙旗的众人,早已团结如铁板,岂能被他动摇?
“你他娘放什么屁!”
胡悍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尽管腿脚还在打颤,却梗着脖子,指着王旗官的鼻子就骂。
“姜爷处置贾仁那烂货,是为咱戊午营除害!”
“咱们丙旗的弟兄,没一个孬种!跟着姜爷,心甘情愿!轮得到你在这儿假惺惺?”
“就是!姜旗做得对!”
“咱们丙旗同心,怕个鸟!”
“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胡悍这一骂,如同点燃了引线。
原本低落的丙旗众人,此刻同仇敌忾之气勃发,纷纷怒视甲旗。
寒风似乎都被这股骤然凝聚的炽热士气冲淡了几分。
那王旗官被胡悍指着鼻子骂,又被丙旗众人怒目而视,气势顿时一窒。
脸上假笑挂不住了,变得铁青。
他没想到丙旗众人反应如此激烈团结,自己反倒成了小丑。
“哼!牙尖嘴利!”
他强装镇定,悻悻退回本阵前,色厉内荏地甩下一句。
“待会儿较艺场上,但愿你们还能这般嘴硬!”
“若是对上我甲旗,定叫你们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