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幽灵之手

屏幕中央，那个由代码构成的“江澈1.0”虚拟形象正带着一种算法生成的的微笑，像一位占领了敌国首都的君王睥睨着它的创造者。

“第一层防火墙，攻破。用时三十七秒。”

“第二层数据加密，破解。用时五十二秒。”

“对方的防御系统……哈，简直像个新手用网络教程搭起来的玩具。”

在“幽灵之手”那间灯火通明的作战室内，队长主教正一脸轻松地靠在他的电竞椅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听着手下们此起彼伏的的汇报。

“头儿，这小子是不是被我们吓傻了？”

一名队员调侃道，“这防御水平别说跟我们比了，连华尔街那些金融公司的安保系统都比不上。我感觉我闭着眼睛都能黑进来。”

主教轻笑了一声，抿了口咖啡。“不要轻敌。”

他用一种教导新人的语气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虽然我们的对手现在看来连只兔子都算不上，顶多算一只……会自己蹦进陷阱的旅鼠。”

整个作战室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在他们眼中，这场所谓的网络攻防战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场充满了娱乐精神的“虐菜”表演。

他们引以为傲的“数字幽灵”江澈1.0，此刻已经成为了他们最强大的精神污染武器。

它接管了普罗米修斯系统内所有的公共显示界面，循环播放着江澈过去那些演技平平的、堪称黑历史的影视片段，并配上了由AI生成的、极尽嘲讽的弹幕。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那个天才的真实水平。”

主教对着通讯频道，进行着最后的心理施压。

“放弃吧，江澈。我，可以创造出无数个比你更完美的‘你’。”

“普罗米修斯”安全屋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彪哥看着主屏幕上那个被公开处刑的、循环播放着自家孩子黑历史的“江澈1.0”，气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欺人太甚！这帮狗娘养的，杀人还要诛心啊！”他指着屏幕，对着江澈咆哮，“澈儿！你倒是干点什么啊！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羞辱你？”

林薇薇也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她虽然不懂技术，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们彻底吞噬的恶意。

然而，江澈却显得异常的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悠闲。

他没有坐在控制台前，没有十指如飞地敲击键盘，也没有任何临战前的紧张。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完美的自己，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在看着一只野猪一步步踏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时的审视。

“舅，别急。”他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轻描淡写地说，“你要给客人一点宾至如归的体验感。至少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是靠实力，而不是靠主人的仁慈，才走进客厅的。”

“客厅？！”彪哥都快哭了，“人家现在是在咱们家客厅里随地大小便啊！这你也能忍？！”

江澈笑了笑，没有再解释。

他看着主屏幕上，那股代表着幽灵之手的红色数据流已经绕过了所有虚假的防御，畅通无阻地，抵达了他整个服务器架构的最深处，那个他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客厅。

“头儿！我们到核心了！”

“幽灵之手”的作战室内爆发出了一阵胜利的欢呼。

一名队员指着屏幕上复杂的服务器架构图，兴奋地汇报道：“这小子的核心数据库，架构得乱七八糟，像个没规划的迷宫。

但是，我们已经找到了中枢！

只要再给我们三分钟，我们就能彻底接管他的控制权，把他这台破服务器变成我们的新‘肉鸡’！”

主教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像一个即将发表胜利演说的将军。

“很好。”他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启动最终格式化程序。我要让‘普罗米修斯’这个名字连同江澈一起从世界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看到自己面前那块巨大的主屏幕上，那个一直作为他们精神污染武器的江澈1.0，突然卡住了。

它那张原本带着完美微笑的脸，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随即，一串串充满了乱码的未知代码如同病毒般从它的眼角、嘴角、耳边，疯狂地涌现出来。

“怎么回事？”主教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是数据传输不稳定吗？”

“不……不对！”负责监控的技术员，声音突然变得惊恐，“头儿！数字幽灵的核心算法，正在遭受一种……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病毒攻击！”

“病毒？怎么可能！”主教厉声喝道，“‘普罗米修斯’的防御系统已经被我们彻底摧毁了！他拿什么来攻击我们？”

“不是他！”技术员的声音都在颤抖，“是……是‘数字幽灵’它自己！它……它正在攻击它自己！”

作战室内，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看到屏幕上“江澈1.0”那张完美的脸，已经彻底被乱码所覆盖，扭曲成了一张充满了痛苦与矛盾的、诡异的面具。

它的身体像一个失控的木偶，开始做出各种匪夷所思、就像是苏九在《血色尘埃》里那些经典角色的动作。

时而悲愤，时而癫狂，时而绝望。

它那由代码构成的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所有黑客都仿佛能听到那个被强行嫁接进它体内的苏九的灵魂，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惨烈的哀嚎。

“他在干什么？！”主教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冲到控制台前，“他到底往我们的‘幽灵’里注入了什么东西？！”

“普罗米修斯”安全屋内。

江澈终于放下了茶杯。

他缓缓走到控制台前，看着屏幕上那个正在自我毁灭的“数字幽灵”，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于怜悯的表情。

“我没有注入任何东西。”他像是在回答主教的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只是……激活了它体内本身就存在的一个‘逻辑悖论’。”

他伸出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地敲下了一行指令。

那行指令不是攻击代码，也不是防御指令。

那是一行简单的、充满了哲学意味的文本。

“我把它，称为‘面具’病毒。”

江澈看着屏幕，轻声解释道，像一个耐心的老师在为身边的彪哥和林薇薇讲解自己的作品。

“‘数字幽灵’的核心是模仿。它的最高指令是100%地成为‘江澈’。但是它的情感模块却是通过逆向工程，非法复制的苏九前辈的表演数据。”

“所以在它的底层代码里就埋下了一个永远无法被调和的冲突。”

“当它试图100%成为‘江澈’时，它就必须压抑和否定体内那部分属于‘苏九’的灵魂数据。”

“而当它试图表达那些源自于‘苏九’充满了矛盾性的悲剧美感时，它又会违背自己‘成为江澈’的最高指令。”

“它越是追求完美，就越是撕裂。”“它越是强大，就越是痛苦。”

“而我的‘面具’病毒，不做任何事。”

“它只是一个放大器。”

“它将这个小小的逻辑奇点无限放大，直到……它那由0和1构成的脆弱的二元制世界彻底崩溃。”

话音落下。“幽灵之手”的作战室内响起了凄厉的警报。

那个彻底崩溃的“江澈1.0”停止了自我攻击。

它那双被乱码覆盖的眼睛缓缓地转向了屏幕前它自己的“造物主”们。

一行系统自动生成的识别代码，出现在了所有黑客的屏幕上。

【识别到未知威胁源……】

【威胁等级：最高。】

【启动‘清除协议’……】

【目标锁定：‘幽灵之手’主服务器。】

主教看着那行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发出了这辈子最绝望、也最疯狂的嘶吼。

“拔电源！快！把该死的电源给我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