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林振霆博弈结束两天后。
江澈终于主动拨通了詹姆斯·卡隆经纪人的电话，为自己之前的因故推迟致以诚挚的歉意，并请求一次新的会面。
电话那头的回复出乎了彪哥的意料。
没有指责，没有刁难，只有一句言简意赅的：“导演在他的私人剪辑室，他让你直接过去。”
卡隆的私人剪辑室，位于好莱坞一座毫不起眼的工业园区内，外表看像个废弃的仓库，里面却别有洞天，像一座钢铁与光影构成的未来主义堡垒。
江澈、彪哥和林薇薇一走进去，就被无数块巨大的屏幕和复杂的剪辑台包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器散热的、混合着浓缩咖啡香气的味道。
詹姆斯·卡隆正坐在一张看起来比龙椅还复杂的椅子上，戴着耳机，眉头紧锁地盯着一块屏幕，屏幕上是《末代君主》的一段特效镜头。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举起一只手，像个正在指挥交响乐的暴君，对着空气吼道：“灯光！该死的，我要的是月光，不是探照灯！”
吼完，他才摘下耳机，转动椅子，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落在了江澈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江澈一番，脸上那股暴躁的艺术家气息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揶嘉和好奇的笑意。
“哦，看看谁来了。”卡隆的语气，像是见到一个离家出走好多天终于知道回家的坏小子，“我还以为你上次放我鸽子是因为已经解决了我的剧本问题，然后顺便抽空去解决了世界和平，所以才没空见我。”
这番充满了熟悉感的调侃，让旁边的彪哥瞬间把准备好的一肚子道歉词全给憋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像个准备去参加诺贝尔颁奖礼，却误入了邻居家烧烤派对的客人。
江澈笑了笑，姿态放松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完全没有被面试的紧张感。
“抱歉，导演。”他平静地说，“世界和平的优先级暂时还没有那么高。我只是去处理了一个比你的剧本更紧急的事。”
“哈！”卡隆大笑起来，“比我的剧本还紧急？那一定是地球要爆炸了。”
笑声过后，他收敛起表情，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好了，玩笑时间结束。你上次说我的剧本有结构性缺陷。现在把你的证据拿出来给我看。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判我这部还没拍完的电影死刑的。”
他显然还停留在上次那封病危通知书邮件的议题上。
然而，江澈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从包里拿出一份写满了批注的剧本。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卡隆，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导演，我今天来不想谈那个了。”
卡隆一愣。
“我之前想跟你谈的，”江澈的眼神变得无比认真，“是一场战术问题。是如何修复一个剧本，赢得一个角色，打赢一场小规模的商业狙击战。”
“但现在，”他看着卡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需要跟你谈一场战争。”
“战争？”卡隆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最讨厌故弄玄虚。
江澈没有过多解释，他只是拿出手机，将那条在国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递到了卡隆面前。
新闻的标题触目惊心：【“资本联盟”启动“传奇复苏”计划，AI江澈将完美复刻苏九经典】。
卡隆的目光落在那张由“数字幽灵”和苏九经典形象合成的海报上。
他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疑惑变为不解，再到一种深深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帮该死的鬣狗……”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把手机还给江澈，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
彪哥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觉得江澈这步棋走得太险了，这不等于把自己的麻烦强行扔给一个局外人吗？
但卡隆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帮人，”卡隆靠在椅背上，用一种谈论垃圾分类的语气说，“其实早就找过我了。”
“什么？！”彪哥失声叫了出来。
“就在你放我鸽子那天。”卡隆看着江澈，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他们开出了一个天文数字，希望由我来执导这部由数字演员主演的电影。他们说这是电影工业的未来，是对传奇最伟大的致敬。”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极度不屑的冷笑。
“我的回答很简单。”
“我告诉他们，我从不和代码合作。我的片场里只需要两种东西，有灵魂的演员，和懂得如何激发灵魂的导演。至于其他的，都给我滚出去。”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彪哥的脑中炸响。
他们瞬间明白眼前这位电影界的暴君，这位看似只关心技术与票房的王者，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一条比谁都更纯粹的艺术底线。
而这个信息也瞬间让江澈和卡隆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超越了普通合作关系的、坚不可摧的信任。
他们不再是导演与演员。
他们是面对同一场行业瘟疫时，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的“同路人”。
“所以，”江澈看着他，终于亮出了自己真正的底牌，“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寻求您的帮助。”
他从包里，取出了那份凝聚了苏九一生心血的《面具》手稿的复印本。
“我是来邀请您，加入一场反击。”
他将剧本，轻轻地，放到了那张昂贵的剪辑台上。
“资本联盟认为，他们可以复制传奇。那我们就创造一个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更无法复制的神话。”
江澈看着那份剧本，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我需要一位导演，不是来拍一部复仇的电影，而是来和我一起完成一份艺术的遗嘱。”
“我需要一位能看懂这份遗嘱，并有能力让它活过来的伙伴。”
卡隆的目光落在了那份朴实无华的剧本上。
他没有立刻拿起，而是深深地看了江澈一眼。
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似乎在评估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有资格来执掌这样一份沉重的“遗嘱”。
最终，他缓缓地伸出了手拿起了剧本。
他没有直接翻看内容，而是先看了看封面。
那两个简单的汉字，《面具》让他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翻开了第一页。人物小传。
他只看了几行字，关于主角“空”的设定，关于他“除了面具之外一无所有”的核心矛盾，关于那个“如何表演一个不存在的自我”的终极悖论……
他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人光彩。
他“啪”的一声，合上了剧本。
他甚至不需要再往下看。
作为一个讲了一辈子故事的顶级大师，他只用一眼就看懂了这个故事的伟大与疯狂。
他抬起头看着江澈，用一种前所未有、混合着兴奋与严肃的语气郑重地说道：“他们用代码复制演员，我们就用灵魂创造角色。”
“告诉苏九，她的遗嘱，我接了。”
他站起身，在那张巨大的、写满了各种拍摄计划的白板上擦掉了最顶端《末代君主》的名字，然后用红色的马克笔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
《面具》
他转过身，眼中燃烧着久违的、属于创作者的烈焰。
“现在，让我们来聊聊。”
“如何打赢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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