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调任县发改委主任的第三个月,一封来自省环保督察组的函件摆上了他的办公桌——天湖山区域发现违规采矿迹象,要求限期整改。函件副本同时送到了新任镇党委书记李璐的桌上。
“怎么可能?”李璐第一时间拨通陈明电话,“我们镇三年前就全面关停了矿场。”
两人在违规点位汇合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隐蔽的山坳里,新建的采矿设施正在作业,山体裸露的伤口触目惊心。
“是邻省的企业,”随行的干部低声解释,“他们从地图上钻空子,矿区刚好卡在省界上。”
更棘手的是,这个矿雇佣了上百名本地工人。闻讯赶来的工人们围住李璐:“李书记,关矿就是断我们活路!”
混乱中,一块飞石擦过李璐额头。鲜血渗出的瞬间,她想起林方政笔记里记载的类似事件——三十年前处理矿山纠纷时,他第一件事是去医院看望受伤群众。
“先送受伤工人去医院。”她抹去血迹,“所有医疗费镇里承担。”
这个决定让冲突气氛骤然缓和。当晚,李璐在工棚里召开座谈会,煤油灯下她的额头还贴着纱布。
“我理解大家的难处,”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但你们看——”
屏幕上展示着矿场下游的水质检测数据:重金属超标47倍。接着是卫星云图,显示矿区正好位于天湖山饮用水源地汇水区。
老矿工周大山颤声问:“李书记,这水...真会喝出毛病?”
“周叔,”李璐调出医学报告,“您孙女得的皮肤病,很可能与水源有关。”
死一般的寂静中,她播放了段珍贵音频。林方政沙哑的声音在工棚回荡:“我们不能吃祖宗饭,断子孙路...”
这是陈明刚刚从档案馆找到的,1988年林方政劝阻非法采矿的现场录音。
工人们低下了头。周大山突然站起:“我带头退矿!不能让孩子们骂我们是罪人。”
但经济问题现实存在。李璐连夜制定转型方案:利用矿场现有设施改建物流园区,工人转岗培训费用由县镇两级承担。
“钱从哪里来?”财政所长发愁。
李璐掏出手机:“我找省里求援。”
她直接拨通了李振邦秘书的电话。没想到半小时后,省委书记亲自回电:“小林同志生前最牵挂天湖山生态。省里可以特事特办,但你们要拿出可行方案。”
三天后,省发改委会议室内,陈明正在汇报转型方案。质疑声此起彼伏:“物流园区是否过度投资?”“工人转岗培训周期多长?”
关键时刻,陈明展示了无人机航拍图:矿区毗邻新建的高速公路匝道,且位于三省交界处。
“这里不仅是天湖山的生态屏障,”他切换卫星图,“更是区域交通枢纽。物流园区建成后,可以服务三个省的企业。”
这时李璐推开会议室门,风尘仆仆却目光坚定:“各位领导,我们带来了矿区群众联名信。”
信纸上的红手印密密麻麻,最动人的是附页的儿童画——孩子们用蜡笔描绘着“没有矿山的家乡”。周大山的孙女在画旁写道:“想让爷爷看到真正的青山。”
方案顺利通过。更令人惊喜的是,多家物流企业主动表达投资意向。其中一位投资人坦言:“我看重的是这里的生态优势——绿色物流是未来趋势。”
转型过程依然艰难。有工人不适应新岗位,有村民怀疑物流园区会带来污染。李璐索性把办公室搬到工地,白天协调建设,晚上入户走访。
某个雨夜,她发现周大山独自在废弃矿坑边徘徊。
“舍不得?”她递过雨伞。
老矿工摇头:“是在想...能不能把矿坑改成水库?既解决下游灌溉,又能搞渔业。”
这个灵感让李璐眼前一亮。她连夜联系水利专家,最终形成了“物流园区+生态修复+产业融合”的综合方案。
一年后,当省环保督察组再次来到天湖山时,看到的已是另一番景象:矿坑变成碧波荡漾的水库,物流园区车辆穿梭,工人们在新岗位上忙碌。
督察组长站在水库大坝上感慨:“这才是真正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验收当天,李璐收到孙勤勤托人送来的礼物——林方政生前使用的地质罗盘。附信写道:“老林若在,定以你为荣。”
黄昏时分,李璐独自登上天湖山主峰。夕阳下的群山层林尽染,新修的水库如明珠镶嵌。她打开罗盘,指针稳稳指向北方。
山风拂过,漫山杜鹃摇曳。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正对她微笑颔首。
新一代的守护者已经长大,而青山依旧,绿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