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政逝世一周年之际,天湖山迎来了一场特别的春雨。新任镇党委书记陈明站在新落成的乡村振兴纪念馆前,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恍惚间又看见那个爱穿中山装的清瘦身影。
“陈书记,参观的学生快到了。”工作人员的提醒将他拉回现实。
纪念馆是遵照林方政生前意愿,由老县委大院改造而成。没有豪华装修,只有简朴的展陈:褪色的工作服、磨破的解放鞋、密密麻麻的工作笔记复印件。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展区——按1:1复原的林方政书房,连那盆杜鹃花都保留在原位。
“同学们,这盆花有个故事。”陈明对前来参观的中学生们说,“林爷爷当年说过,杜鹃花的特点是把根扎得深深的。我们做人也该这样...”
他讲述时,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位特殊访客——从北京来的政策研究专家赵教授。这位曾对林方政的“土办法”不以为然的学者,此刻正对着玻璃柜里的笔记本出神。
“能看看这本吗?”赵教授指着1985年的笔记问道。
翻开泛黄的纸页,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当年解决山林纠纷的全过程:如何挨家挨户调解,如何制定分配方案,甚至画着详细的地形图。最让赵教授震撼的是最后一页的总结:“群众工作无捷径,唯有用脚步丈量民情。”
当晚,赵教授在民宿里彻夜未眠。他打开电脑,将准备发表的论文全部删除,重写标题:《从林方政实践看基层治理的“笨功夫”》。
与此同时,省城大学的阶梯教室里,林晓宇正在讲授《公共管理案例分析》。投屏上展示的正是父亲处理矿山纠纷的经典案例。
“为什么林方政能成功?”她向学生提问,“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他愿意花三个月时间住进矿工棚户区。”
后排有个学生举手:“老师,现在技术这么发达,还需要这种原始方法吗?”
林晓宇调出最新数据:某市使用大数据调解矛盾纠纷的成功率不足30%。她说:“技术是工具,但解决人心的问题,永远需要面对面。”
课后,她收到母亲发来的照片——孙勤勤正在整理丈夫的音频资料,准备捐给省档案馆。其中最有价值的是林方政退休后口述的《基层工作百问》,全是鲜活的实操经验。
“你爸说,这些比任何教科书都有用。”孙勤勤在电话里轻声说。
令人意外的是,这些看似“过时”的材料在数字化公开后,点击量迅速突破百万。最受欢迎的章节是“如何开好群众会”,下面有基层干部留言:“原来我们遇到的问题,林老四十年前就遇到过!”
春天深了,杜鹃花开满山野时,省委召开了“学习林方政同志工作方法”座谈会。会上却出现了激烈争论——年轻干部认为某些方法效率太低,老干部坚持“土办法”不能丢。
争论最激烈时,李振邦播放了一段珍贵影像:林方政生前最后一次调研,用整整半天时间调解两家农户的宅基地纠纷。当双方终于握手言和时,他说:“慢就是快。基础不牢,建多高都会倒。”
会场沉默许久后,开始转向建设性讨论。最终形成的共识被写入《新时代群众工作指南》,开篇就是林方政的话:“联系群众不是技术活,是良心活。”
便在这时,天湖山镇传来喜讯:运用林方政的“参与式规划”方法,村民自发改建的古村落入选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更难得的是,整个过程没有一例上访。
陈明在汇报材料里写道:“我们只是把林老‘让群众当家作主’的理念落到实处。”
周年祭那天清晨,孙勤勤独自来到湖畔。湖水澄澈如镜,倒映着漫山杜鹃。她撒下花瓣时,发现岸边不知何时立了块天然石碑,上面刻着林方政最爱吟诵的诗句: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落款是“天湖山百姓敬立”。
当她转身离开时,山风拂过湖面,漾起的涟漪轻轻拍打着石碑,仿佛在回应着什么。远处,新一批选调生正在村里走访,他们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群众的急难愁盼。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但为民服务的初心永远传承。林方政生前常说的那句话,如今已刻在乡村振兴纪念馆的影壁上:
“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
而真正的回声,不在纪念馆里,不在典籍中,而在百姓的心坎上,在年轻干部踏实的脚步里,在这片土地日新月异的变化里。
长河不息,回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