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治道

春雨绵绵的午后，林方政站在省委政策研究室的资料库中，手指轻轻划过一排排装订整齐的年度工作报告。这些厚重的卷宗，记录着这个省份三十年来走过的每一步。他特意让人找出了自己刚上任省委书记那年的一份报告——纸张已经泛黄，墨迹也有些模糊。

“书记，数字经济专题会还有十分钟开始。”秘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方政缓缓合上卷宗，目光停留在那份报告的一句话上：“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走新型工业化道路。”二十年过去了，这句话在今天看来依然具有前瞻性。

专题会上，年轻的技术专家们激情澎湃地展示着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技术如何重塑经济格局。林方政认真听着，不时记录。当一位专家提出要“全面推进数字经济取代传统经济”时，他轻轻摇了摇头。

“技术很重要，但不能忘记技术服务的对象。”他温和地打断，“我们省还有数百万农民，数千家中小制造企业。数字化转型要因地制宜，不能一刀切。”

会后，他叫住了那位年轻专家：“你了解过农村电商的实际运营情况吗？知道一个小作坊要数字化改造需要投入多少吗？”

专家一时语塞。

“这样吧，你跟我下去调研几天。”林方政说。

三天后，他们出现在一个偏远县的农产品加工厂。工人们正在手工分拣香菇，车间里弥漫着特有的香气。厂长诉苦：“我们也想上自动化设备，可一套要几十万，实在负担不起。”

年轻专家立即提出可以申请政府补贴。林方政却问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即使有了设备，你的工人能操作吗？产品销路有保证吗？”

回程的车上，年轻专家若有所思：“书记，我明白了。数字化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这次调研促使林方政深入思考一个重大问题：在新技术浪潮下，如何避免新的数字鸿沟？他要求政策研究室开展专题研究，重点是如何让数字化转型惠及所有群体。

研究报告出来后，他提出了“数字化转型要软硬结合”的思路：“硬件投入很重要，但软件建设更不能忽视。特别是人的数字化转型，这才是最根本的。”

基于这一认识，他推动实施了“数字素养提升工程”，重点培训中小企业主、农民和老年人。同时，建立“数字技术服务站”，为小微企业提供低成本的技术解决方案。

然而，更大的挑战来自社会治理领域。随着经济发展，社会结构深刻变化，新的社会矛盾不断出现。最典型的是新业态从业人员权益保障问题。

一天，几位网约车司机来到省委信访办，反映平台抽成过高、社保缺失等问题。这件事引起了林方政的高度重视。

“新业态不能成为法律盲区。”他在专题会议上说，“我们要创新监管方式，既促进发展，又保障公平。”

他亲自牵头制定了新业态从业人员权益保障条例，这是全国首个省级层面的相关法规。条例制定过程中，他坚持邀请平台企业、从业人员代表共同参与讨论。

“立法不是要限制谁，而是要建立公平的游戏规则。”他在最后一次征求意见会上说。

条例实施后，引起了广泛关注。有媒体称赞这是“治理现代化的创新实践”，也有专家质疑“管得太细会抑制创新”。

面对不同声音，林方政很坦然：“改革就是要敢于先行先试。效果如何，让实践来检验。”

除了新问题，一些老问题也以新形式出现。在乡村振兴推进过程中，他发现部分地方出现了“重硬件轻软件”的倾向：道路修得越来越宽，但乡村文化却在衰落；房子建得越来越漂亮，但邻里关系却在疏远。

在一次乡村振兴现场会上，他指着一座气派的村民广场问：“这里晚上有人来活动吗？”

村干部支支吾吾：“大家现在都呆在家里看电视、玩手机。”

回省城后，他提出了“乡村灵魂工程”：在改善硬件的同时，更要重视乡村文化建设。他特别强调要保护乡土文化，振兴传统节庆，重建邻里守望的社区关系。

“乡村振兴不仅是经济的振兴，更是文化的振兴、社区的振兴。”他在全省乡村振兴推进会上说。

这项工作推进起来比想象中困难。有干部认为这是“虚功”，投入大见效慢；有地方简单理解为多搞几场文艺演出。林方政没有气馁，而是选择三个不同类型的村庄进行试点，探索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

一年后，试点村庄的变化令人惊喜。不仅经济发展了，村民的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最让人感动的是，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回流明显增多，他们说：“现在的家乡，既有现代便利，又有乡愁味道。”

就在各项工作稳步推进时，一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再次考验治理能力。一种新型传染病在局部地区出现，虽然不像当年疫情那样凶猛，但传播速度很快。

有了前车之鉴，林方政这次更加注重精准防控。他提出“科学防控、精准施策”的原则，反对简单化的“一刀切”。更重要的是，他特别强调要保障群众正常生产生活。

“防控是为了更好地发展，不能本末倒置。”他在防控指挥部会议上说。

这次应对得到了群众的理解和支持。一位网友在政务平台留言：“这次防控既严格又人性化，我们感受到了政府的温度。”

年底总结时，林方政在报告中用了很大篇幅谈问题和不足。特别是指出：“我们的治理能力与新时代要求相比还有差距，部分干部还存在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

为了让干部们真正理解治理现代化的内涵，他组织编写了《治理之道——新时代领导干部必读》一书。书中没有空泛的理论，而是收录了大量真实案例，既有成功经验，也有失败教训。

这本书后来成为全省干部培训的必读教材。更让人意外的是，在社会上也引起了热烈反响，很多普通群众说：“原来治理还有这么多学问。”

深夜，林方政在办公室翻阅这本书的清样。手机响起，是女儿发来的信息：“爸爸，我今天在基层宣讲时，引用了您书中的案例，干部群众都说很接地气。”

看着这条信息，他想起三十多年前刚走上领导岗位时，老领导送给他的话：“治大国若烹小鲜，既要把握火候，又要懂得调味。”

三十多年的实践让他深深体会到，治理之道，关键在于把握“度”：既要改革创新，又要稳扎稳打；既要高瞻远瞩，又要脚踏实地；既要统一指挥，又要尊重基层首创精神。

窗外，春雨依旧绵绵。林方政知道，治理现代化的道路还很漫长，但只要方向正确，每一步都会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美好。

而他的使命，就是当好这个探路者，为后来人积累经验、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