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出手

初春的省委常委会会议室，窗外的梧桐树刚刚抽出新芽。林方政环顾椭圆会议桌旁熟悉的面孔，手中那份全省经济分析报告显得格外沉重。

“一季度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同比下降百分之二点三，特别是工业投资出现十年来的首次负增长。”省发改委主任汇报时，声音有些干涩。

新任省长李卫国率先发言：“必须立即出台刺激政策，重点扶持龙头企业，确保完成年度目标。”这位从经济发达省份调来的省长，带着鲜明的效率导向。

林方政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工业投资总量下降，但技术改造投资增长了百分之十五。这说明企业正在主动转型，我们是否应该顺势而为，而不是简单刺激？”

会场静默片刻。分管工业的副省长补充道：“林书记观察细致，但转型期的阵痛可能影响短期增速。”

“阵痛总比长痛好。”林方政调出全省产业地图，“我们要的不是虚假繁荣，而是实实在在的高质量发展。”

会后，他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决定：不带省直部门负责人，只带政策研究室的两个年轻人，秘密走访全省最大的工业基地。

在曾经辉煌的机械制造城，他看到令人揪心的景象：一半厂房闲置，技工流失严重。但在一家老国企的车间里，老师傅带着徒弟研发的新产品让他眼前一亮。

“这是我们自主研发的高精度机床，性能达到国际水平。”老师傅眼中闪着光，“就是贷款太难，扩产太慢。”

当晚，林方政住在工厂招待所。深夜的厂区寂静无声，与三十年前机器轰鸣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他在笔记本上写下：“振兴实体经济，关键在创新，核心在人才。”

回省城后，他推动出台了“制造业振兴十条”，重点支持企业技术改造和人才培养。但政策刚发布就遇到阻力——有地市反映资金落实太慢，有企业抱怨审批程序复杂。

更棘手的是，在督查政策落实情况时，审计厅发现某市虚报技改项目套取专项资金。深入调查后，牵出了该市常务副市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的问题。

“这是系统性腐败。”省纪委书记汇报时面色凝重，“涉及面广，关系复杂。”

有人建议低调处理，避免影响经济发展大局。林方政却态度坚决：“腐败是经济发展的毒瘤，必须切除。”

查处过程异常艰难。涉案人员设置重重障碍，关键证据屡屡失踪，甚至有人传话威胁办案人员。压力最大时，林方政每天都要接到多个说情电话。

一天深夜，他独自在办公室查看案卷。电话响起，是曾经在岳山县工作时的老同事：“老领导，听说您最近在查的那个案子，牵涉到某位老领导的亲戚，是不是...”

林方政平静地打断：“在法律面前，没有特殊公民。”

案件最终水落石出，追回赃款数亿元，相关责任人受到严肃处理。但更重要的收获是，借此机会推动了行政审批制度改革，砍掉了四十七项非必要审批事项。

经济工作推进到深水区时，新的矛盾又出现了。在调研民营经济时，企业家普遍反映“玻璃门”“旋转门”问题依然存在。

“最头疼的是执法随意性。”一位民营企业家直言，“今天说行，明天说不行，企业无所适从。”

林方政推动建立了“营商环境监督点”制度，在全省设立一千个监测点，实时收集企业诉求。同时要求各级领导干部每人定点联系三家企业，真正为企业排忧解难。

这项制度刚实施时，遭到不少质疑：“这是不是太理想化了？”“企业会不会借机提不合理要求？”

但半年后的评估结果让人惊喜：企业满意度提升二十三个百分点，更重要的是，通过及时解决问题，避免了多起投资流失。

然而，最大的考验来自一个突发事件。全球市场波动导致全省重点出口产业遭受重创，上万工人面临失业风险。

紧急会议上，有人主张大规模补贴，有人建议裁员减负。林方政却提出一个创新方案：“与其简单输血，不如帮助企业转型。”

他亲自带队赴北京争取政策支持，同时组织省内科研机构与企业对接，开发新产品开拓新市场。最困难的时候，他连续工作四十个小时，晕倒在会议室。

醒来时，医院病房堆满了企业送来的感谢信。最让他感动的是一线工人的留言：“书记，我们不怕苦，就怕没活干。现在厂子转型成功，我们又能安心工作了。”

年底，全省经济数据出炉：增速虽然放缓，但质量明显提升。高新技术产业占比首次超过传统产业，城乡居民收入差距进一步缩小。

但在全省经济工作会议上，林方政重点讲了存在的问题：“我们还有三千多家中小企业融资困难，十二万大学毕业生就业压力大，这些都是明年要重点解决的问题。”

回到家已是深夜，书桌上放着女儿从基层寄来的信：“爸爸，我在乡镇工作一年了，真正理解了您常说的‘为人民服务’的含义。这里的老百姓最朴实，也最需要帮助。”

看着信纸上工整的字迹，林方政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在岳山村写调研报告的夜晚。时光流转，初心未改。

站在省委大楼窗前，远方的城市灯火璀璨。这条为人民服务的路，他走了大半生，每一步都脚踏实地。虽然进步缓慢，但每一步都坚实有力。

因为真正的基石，从来不是职位的高低，而是人民群众的信任。而这，正是他毕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