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程

岳山县县委礼堂，省委组织部领导的声音在肃静的会场回荡：

“经省委研究决定，林方政同志任中共岳山县委员会书记。”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林方政起身鞠躬，目光扫过台下熟悉的面孔——孙雪梅眼角有泪光，冯爷爷使劲鼓掌，还有那些曾并肩作战又或暗中较量的同僚。三十四岁的县委书记，在这个传统保守的山城，如同投下一块巨石。

前任书记宾良驹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方政，现在你是掌舵人了。记住，风浪大时，舵要稳。”

新书记的办公室比县长办公室更显厚重，墙上新挂的全县地图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发展现状。林方政做的第一件事，是让办公室主任撤下了昂贵的盆景，换上了一盆从天湖山移栽的杜鹃。

“书记，下午的常委会议程...”新秘书小陈谨慎地递上文件夹。

林方政快速浏览：“增加一个议题：研究建立‘民生直达’工作机制。”

第一次主持县委常委会，他提前十分钟到场。常委们陆续就座，气氛微妙。新任县长是省里下派的干部，五十岁左右，握手时带着审视的目光。

会议进行到人事调整方案时，分歧出现了。组织部长提出按惯例进行干部轮岗，林方政却突然问：“为什么没有乡镇党委书记与县直部门一把手交流的方案？”

会场瞬间安静。这种跨领域交流在岳县历史上从未有过。

县长周致远缓缓开口：“林书记的想法很好，但改革要循序渐进。突然打破惯例，可能会影响工作连续性。”

“正是要打破惯例。”林方政打开投影，“这是我整理的全县干部结构分析：乡镇干部不懂宏观政策，部门干部不了解基层实际。这种壁垒必须打破。”

最终方案勉强通过，但林方政知道，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果然，改革方案公布后，反弹出乎意料的强烈。有老资格局长直接告到市里，说有乡镇书记不懂业务会搞乱工作；有乡镇书记私下抱怨这是明升暗降。

最棘手的是，涉及调整的干部中，有几个是市里重要领导的关系。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语气客气但用意明确：“方政同志，干部使用要稳妥啊...”

压力最大时，林方政独自登上县委大楼天台。夜色中的岳山县城灯火辉煌，远处天湖山的轮廓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想起刚到这里时的雄心壮志，想起暴雨中并肩作战的干部群众，想起宾书记的嘱托。

第二天，他做了个大胆决定：公开竞聘三个重要岗位，全程电视直播。

竞聘现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报名了——天湖山镇副镇长孙雪梅，竞聘县发改局长。她的陈述震撼全场：没有套话，只有对全县经济发展的精准把脉，特别是对乡村振兴的创新思考。

“我在乡镇工作十五年，最懂基层需要什么样的政策。”孙雪梅的结束语朴实有力。

最终，三个岗位全部由基层干部胜出。这次成功的尝试，让质疑声小了许多。

但更大的挑战接踵而至。一天深夜，林方政接到紧急报告：县开发区重点企业隆盛集团突然宣布外迁，上千工人面临失业！

隆盛是岳县纳税大户，其突然离开将引发连锁反应。更蹊跷的是，与此同时网上出现大量帖子，指责岳县营商环境恶化逼走企业。

调查发现，隆盛外迁的真正原因，是新的环保政策触动了其利益。而幕后推手，竟是与林方政在矿改中结怨的某些势力。

“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啊。”周致远县长忧心忡忡。

林方政沉思片刻：“准备召开企业家座谈会，我亲自参加。”

座谈会当天，会场气氛紧张。林方政开门见山：“今天不念稿子，只解决问题。有什么困难，直接说。”

企业家们开始还小心翼翼，见书记真诚，纷纷吐露真言：不是不想留，是某些部门“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是怕环保要求，是担心执法随意性...

林方政当场表态：“三天内成立营商环境直通车，企业问题直接报我。同时建立政策稳定性承诺制，新政策必须设置缓冲期。”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随后带队走访隆盛集团，不是挽留，而是洽谈：“如果一定要走，希望你们把研发总部留下。岳县可以提供最优惠的人才政策。”

真诚打动了企业。隆盛最终决定：生产基地外迁，但研发中心和区域总部留在岳县。这个结果，反而促进了产业升级。

就在各项工作步入正轨时，一个突发事件再次考验着新书记。

连续暴雨导致县开发区化工园出现险情，有危化品泄漏风险！更棘手的是，根据应急预案需要立即疏散周边群众，但这会影响几个重点企业生产。

现场指挥部里，各方意见激烈冲突。有领导建议：“再观察一下，也许雨会停。”

企业代表更直接：“停产一天损失上千万啊！”

林方政看着监控画面中不断上涨的水位，想起第十一章的洪水教训。他深吸一口气：“立即启动最高级别应急响应，疏散群众！所有损失，县委县政府承担责任！”

命令下达后，会议室死一般寂静。周致远县长轻声提醒：“方政同志，这个决定可能引发很大争议...”

“人民的生命安全，永远排在第一位。”林方政抓起雨衣，“我去现场。”

疏散工作比预想的更艰难。有群众不理解，有企业不配合。但当电视台直播画面出现林方政在齐膝深的水中背老人转移的场景时，所有的质疑都化为了支持。

险情最终化解了。虽然造成了一定经济损失，但避免了可能发生的重大事故。更让人感动的是，受灾群众自发组织起来慰问救灾人员，企业也主动捐款捐物。

经历这次事件，林方政的威信空前提高。就连最初持保留态度的周致远县长，也在常委会上公开表示：“林书记的担当，让我深受教育。”

夜深人静，林方政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手机亮起，是孙勤勤发来的结婚请柬设计稿。他们终于定下了婚期。

看着请柬上并肩而立的剪影，他露出微笑。从大学生村官到县委书记，这条路走了十二年。有过迷茫，有过挫折，但从未忘记为什么出发。

推开窗户，晨光初现。新的工作日即将开始，新的挑战也在等待。但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掌舵人的责任，不是避风港的安逸，而是破浪前行的勇气。而他的航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