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破局

省委专案组进驻岳山县的第三天，县政府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调查组组长换了人，这次是省纪委副书记亲自挂帅，姓严，人如其名，见面至今没露过一丝笑容。谈话室设在县政府小会议室，每个被叫进去的人都要待上一两个小时。

“林县长，到你了。”工作人员推开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方政身上。

严副书记面前摆着厚厚三摞材料，开口就直奔主题：“林方政同志，根据初步调查，岳山县矿产资源领域问题比预想的严重。请你谈谈王建业案件可能涉及的更高层级保护伞问题。”

林方政深吸一口气：“严书记，我掌握的情况已经全部上报。但我认为，不能只盯着个案，更要关注滋生腐败的土壤。”

“哦？”严副书记挑眉，“具体指什么？”

“我县矿产资源审批权过于集中，自由裁量空间太大，这是制度性漏洞。”林方政递上一份报告，“这是我整理的近十年矿权审批数据分析，请过目。”

严副书记戴上眼镜，越看神色越凝重。报告用数据清晰展示了一个规律：凡是重要矿权，最终都流向了特定几家关联企业。

“这份报告很有价值。”严副书记终于露出一丝赞许，“但改革审批制度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你想过阻力吗？”

“想过。”林方政目光坚定，“但再难也要做。”

调查在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专案组开始约谈更多基层干部，调阅更多历史档案。县政府大楼里，有人坐不住了。

一天深夜，林方政加班结束，发现办公室门缝下塞着一个信封。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他和孙勤勤在灾后重建工地上并肩工作的背影，照片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叉。

几乎是同时，孙勤勤打来电话，声音紧张：“方政，我刚接到匿名威胁电话，说让我们适可而止...”

林方政立即向专案组报告了此事。严副书记冷笑：“狗急跳墙了。这说明我们摸到了痛处。”

第二天，更大的风波来了。网上突然出现大量举报帖，指控林方政在灾后重建中优亲厚友，将工程交给特定企业。配图是他和几个企业家的正常工作会议照片，但角度刁钻，看起来十分亲密。

谣言迅速发酵。就连一向支持他的冯爷爷都打来电话：“县长，外面传的是真的吗？”

关键时刻，林方政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主动要求电视台直播重建项目招标全过程。

“你疯了？”孙勤勤第一个反对，“直播万一出问题就是直播事故！”

“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林方政态度坚决，“我们要用透明度打破谣言。”

直播当天，招标大厅座无虚席。摄像头对准每一个环节：资质审核、技术方案评比、价格评审...全程公开透明。当最后中标结果公布时，之前散布谣言的人哑口无言。

更精彩的是，直播意外捕捉到一个细节：某企业代表在报价环节偷偷修改数字，被现场监督人员当场发现。调查发现，这家企业正是网上造谣的主要推手。

真相大白，林方政的威信不降反升。但真正的突破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马岳华。

这位前副局长主动找到专案组，交代了一个重要情况：王建业背后确实有更高级别的保护伞，而且涉及省级部门某个实权人物。

“我以前糊涂，跟着他们做了不少错事。”马岳华老泪纵横，“看到林县长真心为老百姓做事，我良心过不去啊...”

根据马岳华提供的线索，专案组顺藤摸瓜，案件取得重大突破。更让人意外的是，在调查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岳山县另一个深层次问题：土地出让领域的类似腐败模式。

“必须双管齐下。”严副书记在案情分析会上说，“既要查案，更要推动制度改革。”

这时，林方政拿出了准备已久的《岳山县自然资源管理改革方案》。核心内容是：建立“阳光审批”平台，所有审批流程上网公示；引入第三方评估机制；重大事项集体决策...

方案在县委常委会上引发激烈争论。有领导担心：“改革太激进会影响营商环境。”

还有人暗示：“有些上级部门可能不高兴。”

最关键时刻，宾书记投下了关键一票：“我支持改革。出了问题我负责！”

改革方案上报省委后，引起了更大范围的讨论。有支持者称赞这是“刀刃向内的自我革命”，也有反对者质疑“不符合现有规定”。

就在争论不休时，一个重量级人物表态了——省委书记在全省深化改革会议上，点名表扬岳山县的改革探索：“这种敢于啃硬骨头的精神值得肯定！”

一锤定音。岳县改革获得尚方宝剑。

首批“阳光审批”项目上线当天，网站访问量爆满。老百姓可以在网上实时查看项目进度，参与监督。一个网友留言：“原来政府办事可以这么透明！”

更深远的影响在慢慢显现。随着制度笼子越扎越紧，一些长期存在的问题开始得到解决。最明显的变化是：企业不用再跑关系了，只要符合条件就能公平竞争；干部不用再为难了，一切按制度办事...

一天傍晚，林方政独自走在新建的滨江步道上。夕阳西下，江水泛金。几个散步的老人认出了他，热情地打招呼：

“林县长，现在办事方便多了！”

“是啊，我儿子办厂手续三天就批下来了！”

望着老人们真诚的笑脸，林方政深深体会到：真正的政绩，不是建了多少高楼大厦，而是让老百姓感受到公平正义。

手机响起，是孙勤勤发来的消息：“专访稿写好了，题目叫《破局者》。妈妈让我们周末回家吃饭，她说...想商量婚期。”

江风拂面，远山如黛。林方政知道，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改革进入深水区，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但他已经做好准备——因为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他的身后，是渴望改变的干部群众，是支持改革的上级领导，更是千千万万双期盼的眼睛。

破局之后，方能开新局。而新的征程，正在脚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