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格提拔

县委组织部的谈话通知来得突然。

林方政正在天湖山村协调第一批民宿改造试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止。接通后，组织部干部科长的声音十分正式：“林方政同志，请你明天上午九点来部里一趟。”

回县城的路上，他心神不宁。是调查还有后续？还是项目又出了什么问题？

组织部小会议室里，分管干部的副部长周成海亲自接待了他。出乎意料的是，宾书记的秘书也在场。

“方政同志，”周部长开门见山，“根据工作需要和你在天湖山项目中的突出表现，经县委研究，决定破格提拔你担任天湖山镇党委副书记、提名镇长人选。”

林方政愣住了。天湖山镇是他的项目所在地，但直接从副科级干部提拔为正科实职，这在全国都是罕见的破格使用。

“这...我担心自己经验不足，辜负组织信任。”林方政实话实说。

周部长笑了：“破格就要有破格的样子。宾书记说了，新时代就要大胆使用有闯劲、有办法的年轻干部。”

谈话结束后，宾书记秘书特意留下他：“书记让我转告你，这个任命常委会上争议很大。有人质疑你太年轻，有人说破格提拔不符合程序。是书记力排众议，你要争气。”

回到工作组办公室，消息已经传开了。楚菲第一个跳起来：“林镇长！以后要叫你领导了！”

李斌用力拍他肩膀：“可以啊！全县最年轻的正科实职！”

连平时稳重的李大姐都笑逐颜开：“小林，这是好事，说明组织肯定我们的工作。”

但喜悦很快被现实冲淡。老李悄悄把他拉到一边：“方政，天湖山镇情况复杂。书记王成山是本地老资格，听说本来镇长位置是留给他的人的。你这空降过去...”

果然，报到第一天就感受到了微妙的气氛。

镇党委会议室里，书记王成山热情地握手：“欢迎林镇长！年轻人有闯劲，给我们镇注入新活力啊！”但笑容未达眼底。

班子成员介绍时，林方政明显感觉到几个老资历副镇长的疏离。只有分管旅游的副镇长孙雪梅态度真诚：“林镇长，终于把你盼来了！天湖山项目需要你这样的专家。”

镇长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但秘书小陈站在门口有些为难：“林镇长，王书记说您刚来，先熟悉情况，具体工作安排稍后再议。”

更棘手的是，当天下午就有人来汇报：“林镇长，山路改造工程投标，有三家公司资质疑似造假...”

林方政立即召集相关部门开会。令他惊讶的是，参会人员拖拖拉拉，会议开始半小时才到齐。当他提出要重新审核投标公司资质时，分管交通的副镇长面露难色：“这些企业都是经过正规程序的，现在推翻重来，影响不好吧？”

散会后，孙雪梅留了下来：“林镇长，有件事得提醒您。那三家公司的背后，有县里某个领导的亲戚。”

林方政皱眉：“证据呢？”

“明面上查不出，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孙雪梅压低声音，“王书记之前暗示过，工程要给本地企业做。”

晚上回到宿舍，林方政疲惫不堪。手机响起，是孙勤勤。

“听说你当镇长了？”她的声音带着久违的轻快，“妈妈态度软化了，说年轻有为...”

林方政心中一动：“勤勤，之前你说有重要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见面说吧。我这周末回岳山。”

周五的镇党委会上，矛盾终于爆发。讨论山路改造工程时，王成山书记一锤定音：“本着支持本地企业的原则，我认为应该优先考虑岳山路桥公司。”

几个党委委员纷纷附和。

林方政举起手：“王书记，我建议还是公开招标。岳山路桥的资质确实有些问题，而且报价高出市场价20%。”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王成山面色不变：“年轻人不了解情况。本地企业知根知底，有点小问题可以整改嘛。外面的公司说得再好，做一半跑了怎么办？”

“我们可以要求履约保证金...”林方政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林镇长刚来，很多情况不了解。”王成山语气转冷，“这个事就先这样定了。”

散会后，林方政独自在办公室坐到深夜。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意见分歧，而是一场关于话语权的较量。

周末，孙勤勤如约而至。半年不见，她消瘦了些，但眼睛更亮了。

“我要调回岳山了，”她第一句话就让林方政震惊，“省电视台派驻岳山记者站，我主动申请的。”

“为什么？你的省台主播梦想...”

“梦想会变。”孙勤凝望着他，“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一起见证天湖山的改变。”

月光下，两人漫步在县委大院。走到林方政宿舍楼下时，孙勤勤突然说：“你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同意了吗？”

“因为我提拔了？”

“不完全是。”她停下脚步，“妈妈住院时，你虽然没来，但冯书记代表天湖山村送来了一篮土鸡蛋和一封信。信里写满了村民对你的感谢...妈妈看完哭了一夜。”

林方政眼眶发热。他从未想过，那些朴实的村民会用这种方式表达支持。

周一清晨，一个突发消息震动全镇：省交通厅暗访组突然抽查全县道路工程，第一站就是天湖山镇。

王成山书记紧急召集会议：“立即通知岳山路桥公司，把所有资质材料再审核一遍！不能出纰漏！”

但为时已晚。暗访组当场查出岳山路桥资质造假、安全生产隐患等多个问题，全县通报批评。

更严重的是，调查发现镇里有人提前向企业泄露检查消息。王成山书记被县纪委约谈。

风波过后，镇党委会上气氛截然不同。王成山面色灰败，主动提出：“山路改造工程重新招标，请林镇长全权负责。”

走出会议室，孙雪梅悄悄对林方政说：“听说举报电话是你打的？”

林方政摇头：“不是我。但公道自在人心。”

那天下午，他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林镇长，路见不平。继续坚持。”号码归属地显示为省城。

林方政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小镇炊烟袅袅。手机响起，是冯书记：“林镇长，村里老人们做了顿便饭，一定要请你们来吃。带着孙记者一起来吧！”

黄昏时分，林方政和孙勤勤驾车盘山而上。漫山杜鹃花开得正艳，如火如荼。

村口，村民们自发站成两排。冯爷爷捧着一碗米酒：“林镇长，这酒是自家酿的，敬给为我们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官！”

林方政接过酒碗，手微微颤抖。他看向身边拿着相机记录的孙勤勤，看向一张张朴实的笑脸，看向这片正在苏醒的土地。

那一刻，他明白了一切付出的意义。

晚风中，他轻声对孙勤勤说：“谢谢你回来。”

孙勤勤靠在他肩上：“因为这里有你想要守护的东西。”

月光洒在天湖山上，宁静而明亮。但林方政知道，山下的博弈远未结束，这只是新一轮较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