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金色的巨掌压落，天和地仿佛都要在这掌下崩塌。法海抬起了右手。

他没结任何法印，也没催动神通。

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掌迎了上去。

那手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点也不像习武之人的手。

跟那遮天蔽日的罗汉巨掌一比，小得像一颗米粒。

“螳臂当车！”

降龙罗汉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语气里尽是不屑。

两只手掌即将相撞，变故陡生。

法海身后，那株由黑山老祖本体嫁接，又融了树妖姥姥万年阴沉木心的诡异神树，忽然毫无征兆的颤动起来。

树梢上，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莹嫩芽，倏然绽放。

一朵不知是金是玉，一半佛光流转、一半妖纹缠绕，透着混沌气息的莲花，悄然盛开。

嗡——！

一股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混沌道韵，以金山寺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这股道韵无视了空间，穿透了时间，也荡开了降龙罗汉霸道的佛门威压。

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过整座金山。

崩裂的山石瞬间静止。

化为飞灰的草木停止了消散。

山下数万名本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百姓，被一股温暖浩瀚的力量笼罩。

他们心里的恐惧与敬畏被抚平，只剩下宁静祥和。

他们感觉，只要有那莲花在，就算天塌下来，也和他们没关系。

后院里，白青青等女身上的恐怖威压，也在这股道韵的冲刷下消失了。

她们惊愕抬头，看着悬在法海头顶缓缓旋转的混沌莲花，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东西？！

天空之上，降龙罗汉的法相剧烈一颤。

他那足以拍碎山岳的金色巨掌，竟停在法海头顶百丈之外，再也无法寸进。

一股比他的佛力更古老、更本源、更霸道的力量，从那朵小小的莲花中散发出来，撑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这是什么力量？！”

降龙罗汉威严的声音里，头一次透出了惊骇。

“混沌之力……不对！还混着佛、妖、龙三道本源……这怎么可能？！”

他修行数千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力量。

这种力量超出了三界六道的范畴，触及到了某种连他都无法理解的“道”的层面。

“尊者。”

法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

“贫僧说过，你搞错了三件事。”

“现在，贫僧再说第四件。”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那尊巨大的罗汉法相，脸上那“慈悲”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你所谓的西天灵山，所谓的佛门正统……”

“在我这，一文不值。”

“贫僧的道，是杀出来的，不是念经念出来的。”

“贫僧的佛国，是用这双手一拳一脚打下来的，不是靠谁封赏施舍。”

他抬起那只与罗汉巨掌对峙的右手。

悬在他头顶的混沌莲花，悠悠落入他的掌心。

“所以……”

法海握紧拳头，将那朵莲花捏在掌心。

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在他的拳锋上汇聚。

“你这西天的伪佛……”

“也配审我？！”

话音落下，他一拳轰出。

没有巨响，没有佛光。

只有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天空之上，那只遮天蔽日的罗汉巨掌，从指尖开始碎裂。

蛛网一样的裂纹迅速爬满了整个手掌。

最后，“轰”的一声，爆碎成漫天金光。

一拳。

只用了一拳。

就将降龙罗汉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彻底粉碎。

“噗——！”

遥远的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中，正在闭目打坐的降龙罗汉本体猛地睁眼，一口金色的佛血喷了出来。

他那金刚不坏的罗汉金身上，竟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看着自己不断发抖，几乎握不住禅杖的右手，眼中只剩下惊骇与恐惧。

隔着亿万里时空，一拳就重创了他的法相，甚至伤到了本体？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金山寺上空，那尊百丈高的罗汉法相，随着本体受创变得虚幻，随时都会消散。

“妖僧！你……你修的，到底是什么邪法？！”

降龙罗汉又惊又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邪法？”

法海收回拳头，负手而立，神色自若。

“在我看来，能杀人的法，就是好法。”

“能让我站着，让敌人跪下的道，就是好道。”

他看了一眼天际，那里，一股隐晦却凌厉的气息一闪而过。

是丞相李斯请来的，蓬莱仙岛的“杀手”在暗中窥探。

他又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那里有天子的龙气在翻涌。

最后，他又看了一眼阴司地府的方向。

法海笑了。

他明白，这一拳是打给降龙罗汉看，也是打给这满天神佛、牛鬼蛇神看。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金山寺，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他法海，更不是谁都能利用的棋子。

“西天，看不上贫僧。”

法海抬头，看着那尊即将消散的罗汉法相，一字一顿的说。

“那贫僧，便自己，立一个西天。”

“佛门，容不下贫僧。”

“那贫僧，便自己，当一回佛祖！”

“尊者，你今天跨界而来，坏我山门，惊我信徒，这笔账，贫僧记下了。”

“你回去告诉灵山那满天伪佛。”

“三界之内，六道之中，凡我法海所立之处……”

他的眼中，是睥睨天下的霸气。

“便是我西天灵山净土！”

“他日，贫僧自会亲自登门，去你那大雷音寺，讨一个说法。”

话音落下，他大袖一挥。

一股无形却无法抗拒的大道之力席卷而出。

天空之上，那尊本就虚幻的罗汉法相，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再也无法维持。

“砰”的一声，彻底消散。

那道跨越亿万里时空而来的金色佛光，也跟着烟消云散。

天地恢复了清明。

刚才那末日一样的景象，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但空气里残留的，依旧让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提醒着所有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金山寺，赢了。

他们的圣僧，用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正面打退了来自西天灵山的真佛。

短暂的死寂之后。

山下，那数万名劫后余生的百姓，爆发出山崩海啸一样的狂热呼喊。

“圣僧无敌！”

“圣僧法力无边！”

“我佛慈悲！”

声浪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