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顾初月身躯还是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冷声道：“你跟在我身边已有七年，我有没有亏待过你？”
小六道：“不曾亏待过，头儿对我们就像是长姐对待胞弟，有什么好事都会分一杯羹。”
顾初月又问：“漕帮对你有恩？”
小六摇了摇头：“我此前也从未和漕帮有过任何交集。”
顾初月语气加重道：“所以呢，背叛我的原因是什么？”
小六耸了耸肩道：“为了钱。”
顾初月不解道：“就这么简单？”
“头儿觉得简单，但我觉得比登天还要难。”
小六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容，“自从加入六扇门以来，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刀尖舔血，险象环生，可到头来呢，每年俸禄不过几十两，刨去日常开销，连个像样点的宅子都买不起。”
“头儿，你觉得这样真的公平么？”
江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写意自在，荡气回肠。
武功再高的人，也需要娶妻生子，买房买马。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例子，并不算少见。
顾初月冷声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你既然追求荣华富贵，为什么还要当一个捕快？”
“因为一开始，我确实想做一个除暴安良的好官。”
小六苦涩笑着，叹息道。“有人星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年少不识愁滋味，老来方知行路难难啊。”
“如今这吃人的世道，靠着一腔热血又如何能生存的下去。”
“大人，时代已经变了！”
“住口！”
顾初月厉声道，“错了就是错了，看在你跟我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自行了断，还能留个体面。”
小六一怔：“头儿，你，你要杀我？”
顾初月冷笑道：“你和漕帮勾结，引我去松鹤楼之时，又何曾想过我的死活？”
“头儿，我当时并不知道屠大川设计是要杀你。”
小六一边说着，“扑通”跪倒在地，挪动着双膝向前爬行，“他只是告诉我想抓住你谈些条件，否则我就算是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不会对您下死手啊！”
他此时离顾初月已越来越近，话说到一半，双目骤然闪过暴戾之色。
向前一个翻滚，“嗖嗖嗖”打出数道寒芒。
但顾初月的速度却是比他更快，银剑提至身前，挽出数道剑花。
空无一人的深巷内顿时传出“叮当”脆响。
暗器落地之时，小六的脖颈也被割出了一条血缝。
他面露痛苦，身躯痉挛地抽搐着，极力伸出右手似是想抓住什么，但血流的实在太快，须臾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看着地面的尸首，顾初月神色黯淡无光，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打起精神：“内奸已死，我们现在就去抓屠大川。”
李寒舟道：“确实需要加快速度了。”
顾初月道：“李少侠的意思是屠大川已经收到了风声？”
李寒舟道：“此人虽然不能再通风报信，但林少白去府衙报案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屠大川不可能不会设防。”
“况且再抓住他之前，还有棘手的人物需要对付。”
顾初月问道：“谁？”
李寒舟道：“褚青。”
顾初月若有所思道：“裂土堂堂主？”
“没错。”
李寒舟点了点头，“怒水，巨木，铄金三堂的堂主在漕帮内各司其职，但只有褚青一人，从不涉及任何漕运事宜。”
顾初月道：“既然如此，褚青为何还能做到堂主的位置。”
李寒舟道：“因为他是屠大川的影子。”
顾初月一愣：“影子？”
李寒舟道：“屠大川无儿无女，只收了褚青一个义子，此人武功高深，暴戾无度，替屠大川训练出了一批同样心狠手辣的死士，寸步不离地保护他的安危。”
“所以要抓屠大川，得先杀褚青！”
与此同时，天地分舵。
屠府。
“你说什么，又碰上李寒舟那个腌臜货了？贾浩呢，天残地缺呢？”
屠大川咆哮如雷道。
“死了，全都死了，小人也是靠装死才侥幸逃过一劫，这才赶紧向屠舵主您禀报啊！”
刘大状灰头土脸地说道。
他已经见识过李寒舟的手段，此刻完全是被吓破了胆，丝毫不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
“他娘了个巴子的，一个不入流的废物，怎么突然之间有了此等修为？”
屠大川面露怒色，气的两撇八字胡都在剧烈抖动。
毕竟，金鹏武功并不算出众，死了也能说得过去。
松鹤楼一战，有顾初月和六扇门的捕快在，脱困也能自圆其说。
但这次有杀手榜排名第八的天残地缺坐镇，竟然还是被杀了干干净净，这就有点想不通了。
这茬还没结束，一身材魁梧的手下急匆匆跑进：“舵主，大，大事不好了！”
“不好你大爷！”
屠大川现在正在气头上，反手就抽出一巴掌，将来人扇倒在地，“把嘴里的屎吐干净了再说话！”
“是是是。”
那人踉跄着从地面爬起，“刚得到消息，林少白已经去官府报案了，说舵主您是杀害镖局和宋展明的凶手。”
“你说什么？”
屠大川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向旁边道，“你不是说昨晚林少白这小子没有露面吗，他连林镇南的尸首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会突然去衙门报案？”
刘大状结巴道：“小的，小的也不清楚。”
“好一个不清楚。”
“人都死完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屠大川干笑两声，旋即脸色骤阴，手起刀落。
咔擦！
一个圆滚滚的头颅滚落地面。
很快便有几人应声走出，熟练的泼水擦地，刚才还血染如注的大厅顷刻便焕然一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下人问道：“舵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忠那个老匹夫每年收取漕帮万两白银，不敢理会此事，小六既然还没有出现，也就代表着顾初月还没有采取行动。”
屠大川冷静道，“不过帮主成事在即，万事须得小心。”
他稍作停顿，声音雄浑道：“我儿褚青何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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