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宋昭雪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眉宇间仍带着疑虑,“叔父,此计虽妙,可我们具体要如何操作,才能让突厥人内部自相残杀?”
宋成宏将目光投向陈昭,眼中带着考究与一丝默契:“本将军虽不知你具体作何想,但此刻,你我心中所思,恐怕相去不远。”
陈昭会意,唇角微扬:“将军所想,莫非是……请君入瓮?”
“正是!”宋成宏抚掌,眼神锐利如鹰,“既然那阿史那兰已生疑窦,想来庆龙县亲眼看看,他这个兄长是真是假,那便让他来!只不过……”
他话音一顿,杀气隐现,“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可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引得突厥人内斗啊!”宋昭雪忧心忡忡,“而且如此一来,叔父您与镇西军弟兄的身份必将暴露!”
“暴露是迟早的事。”宋成宏神色凝重,却无半分退缩,“但若能借此机会再斩一员突厥大将,重创其士气,便值得一搏!如今只看那阿史那兰,明日是单刀赴会,还是率众而来。”
若阿史那兰孤身入城,则其麾下大军必在城外严阵以待。
一旦城中生变,城外敌军顷刻便会将庆龙县围得水泄不通。
陈昭沉吟道:“以阿史那兰的性格,当不至孤身犯险。他多半会带一支亲兵入城,但其主力部队,定然会驻扎城外,以防不测。”
明日便是阿史那兰约定前来之日,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
若想施行这“借刀杀人”之计,必须立刻布局。
“将军,末将有一策,或可一试。”陈昭忽然开口。
“速速道来!”宋成宏精神一振。
陈昭的手指落在地图上的兰云县:“此地现由阿史那延占据,距庆龙县不算太远。若我们能设法让阿史那延‘出兵支援’,便可借他之手,除掉阿史那兰!”
“支援?”宋昭雪不解,“你要如何让突厥人发兵来支援我们?”
“所以我说此计颇为麻烦,但值得一试。”陈昭冷静分析,“关键在于,需要一个足够合理、令人信服的借口。如今突厥大军兵锋直指庆龙县,阿史那延必然已知镇西军在此。”
他略作停顿,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想法:“我们便伪造一个阿史那兰‘通敌叛国’的证据,让阿史那延以为其兄已与镇西军暗中勾结,届时,他定会义愤填膺,发兵清理门户!”
“这阿史那兰通敌叛国的证据,要去何处寻?”宋成宏眉头紧锁,显然觉得此事颇为棘手。
陈昭却从容一笑:“何须去寻?现成的证据,就在我们手中。”
“现成的?”宋成宏与宋昭雪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阿史那兰此前运往庆龙县的粮草,便是最好的物证。”陈昭解释道。
这批物资虽是在阿史那斌覆灭前送达,但阿史那延远在兰云县,对此中细节并不知情。
正好可以利用这批粮草大做文章,甚至精心策划一场“人赃并获”的戏码。
为确保通敌罪名坐实,陈昭计划双管齐下。
“首先,必须让阿史那延的耳目知晓,这批粮草确系阿史那兰运往庆龙县,资助‘我军’的。”他指向地图上连接阳东县与兰云县的一条要道,“我们无需真的前往阳东县,只需从此地出发,佯装运送粮草,途经兰云县地界,故意让其斥候察觉即可。”
运送粮车的任务,他打算交由匪军执行。
而前往兰云县,当面向阿史那延“告发”阿史那兰的重任,他则决定一力承担。
“不可!你孤身前往,太过凶险!”宋昭雪立即反对。
“昭雪所言极是!”宋成宏亦表赞同,“兰云县乃阿史那延老巢,龙潭虎穴不过如此,你独自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陈昭却道:“末将自然知晓人多有个照应。但另一项计划同样至关重要,需要足够人手协同完成,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明日阿史那兰便将抵达庆龙县,时间迫在眉睫,想在今日内完成所有部署几乎不可能。
因此,他还准备了一个备用方案,以确保庆龙县内镇西军的安全。
“藏起来,什么都不做?这岂不是将我们好不容易收复的城池,又拱手让回?”宋成宏闻言,大惑不解。
宋昭雪却瞬间领悟:“叔父,陈昭的意思,恐怕是要我们唱一出空城计,诱那阿史那兰入彀!”
“空城计……”宋成宏沉吟片刻,权衡利弊,终于拍板,“好!就依此计,放手一搏!”
时间紧迫,他立刻下令调配粮车,同时紧急集合城内所有将士。
若要藏匿数千人马,已经被烧毁的城内显然没有地方可藏。
最佳选择,便是悄然转移至城外。
为免打草惊蛇,宋成宏并未下令开启城门,而是另寻隐秘通道,分批潜出。
由于张猛、李金宝与金田三人尚在盘龙寨未能及时赶回,陈昭便将护送粮草的任务交给了高天逸及其余十四名匪军队员。
马车上装载的确实是粮草,但数量不多,这是为了减轻负重,确保队伍能够快速机动。
“切记!”陈昭郑重叮嘱高天逸,“若途中遭遇盘查,被问起车上所载何物,你们便照实回答,无需遮掩。”
高天逸抱拳应道:“百总放心!弟兄们的突厥语虽不及您流利,但应付寻常询问已无大碍!”
“好。此事便托付给你们了。”陈昭颔首,最后交代道,“路上务必谨慎。若对方意图不轨,欲行动武……不必忍让,尽管放手应对。”
“明白!”
安排妥匪军的行动后,陈昭翻身上马,独自策马出城,朝着兰云县方向疾驰而去。
宋成宏立于城头,遥望着那一人一马渐行渐远的背影,抚须笑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陈昭这小子,总能给本将军带来意外之喜!”
若是这一次的计策成功了,那么这一次恐怕能让镇西军收复两座失地!
他想到陈昭此前不过是一介山匪,不禁感慨如此胆识谋略,若早入行伍,必非池中之物。
他侧目看向身旁眉宇间凝着忧色的宋昭雪,温言问道:“担心了?”
宋昭雪目光仍追随着远方那道已化作黑点的身影,轻声道:“自是担心的……他孤身前往,实在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