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阳平吓得缩在几名亲兵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声嘶力竭地喊道:“拦住他!快给老子拦住他!”
一边喊着,一边将身前的亲兵猛地推向陈昭。
陈昭并未对阻拦他的士兵痛下杀手,也示意宋昭雪等人手下留情,这些逃兵最终将由宋成宏亲自发落。
然而令他感到既可悲又可笑的是,胡阳平竟趁乱转身就跑!
此人好歹是正经的镇西军军官,官至把总,比陈昭的百总还高一级,此刻却被吓得魂飞魄散,只顾抱头鼠窜。
见胡阳平抢过一匹马仓皇逃遁,陈昭立刻翻身上马,紧追不舍。
永梁县城并不大,胡阳平能逃窜的范围有限,除非他打算直接逃出城去。
若真让他窜入城外群山,凭借这复杂地形,再想抓捕就难了。
陈昭当机立断,在疾驰中张弓搭箭,瞄准胡阳平左后肩,箭去如流星,精准命中!
胡阳平惨叫一声,中箭后重心失衡,直接从马背上重重摔落在地。
“救命!此人……此人是突厥细作!他要杀我!”胡阳平忍着剧痛,朝着周围被惊动的百姓大声呼救,试图颠倒黑白。
“我若是突厥细作,永梁县早已化为焦土!”陈昭厉声打断他的污蔑,策马逼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身为镇西军把总,遇事只会逃命?莫非你这把总之职,也是靠临阵脱逃换来的?”
“你放屁!”胡阳平被戳到痛处,嘶声反驳,“老子的把总之位,是实打实用军功换来的!”
陈昭缓缓下马,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直指胡阳平眉心,声音寒如坚冰:“既立过战功,为何自甘堕落,沦为逃兵?”
“更可恨的是,你不仅自己贪生怕死,还蛊惑麾下弟兄一同叛逃,方才更欲挑起同袍相残——按大景军法,当斩立决!”
“别杀我!我也不想当逃兵的啊!”胡阳平见陈昭杀意已决,慌忙为自己辩解,“当日西突厥突袭边关,我确实也在前线!可……可镇西军根本挡不住他们的铁骑,边关一破,突厥人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刻:“后来为了掩护大军后撤,宋将军亲自带了一队人马断后,我……我当时就在那支队伍里!”
“可当我回头,看到身后漫山遍野都是突厥骑兵,我……我怕了!我真的怕了!我还年轻,不想就这么死在那里……”
胡阳平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所以我趁宋将军不注意,说服了一部分弟兄,跟着我……一起跑了。”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扭曲的期盼,试图寻求理解:“换做是你,面对那种十死无生的局面,你难道就不会害怕吗?跟着宋将军只有死路一条,当逃兵……起码还能活下来!”
陈昭静静听完他的辩解,眼中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愈发冰冷:“如此说来,宋将军后来被突厥俘虏,根源竟在于你?”
若当时胡阳平没有临阵脱逃,带走部分兵力,宋成宏本可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甩开追兵,顺利与主力会合。
正是胡阳平的背叛,导致宋成宏身边兵力锐减,一路被迫退至庆龙县,最终被叛徒周望才出卖,落入阿史那斌之手。
这也解释了为何胡阳平一听到他说自己是宋将军麾下便如此惊慌失措。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陈昭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若是没有,便去黄泉路上,亲自向那些因你而枉死的镇西军弟兄们谢罪吧!”
话音未落,他松开弓弦。
利箭离膛,精准地贯穿了胡阳平的眉心!
就在这时,一阵呵斥声从外围传来:“散了散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只见一名身着县令官袍的中年男子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分开人群。
他瞥了一眼地上胡阳平的尸体,脸上无丝毫波澜,反而径直走向陈昭,拱手道:“多谢这位壮士,替本官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
陈昭挑了挑眉,语带探究:“县令大人此话怎讲?我看永梁县的百姓,可是将他们奉若守护神啊。”
“唉,壮士有所不知啊!”严逸春县令长叹一声,满脸苦闷,“这胡阳平初来时,本官也真当他们是大救星。可日子一长,才发觉引狼入室!他们吃我的、住我的,俨然把这县衙当成了自家宅院!”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胡阳平的尸体愤然道:“更可恨的是,他们打着镇西军的旗号,在百姓面前装模作样,背地里却巧立名目,不断索要钱粮好处!本官虽知他们行径不堪,可他们手握兵刃,本官…本官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严逸春压低了声音:“本官并非没有想过派人向宋将军禀明实情,可这胡阳平百般阻挠,说什么宋将军正全力抗敌,无暇理会此等琐事!若非壮士今日为民除害,永梁百姓怕是要一直被这群败类蒙在鼓里!”
陈昭听罢,眉头微蹙:“从某种角度说,他倒也没全说错,宋将军如今确实分身乏术。”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些都已是过往云烟了。”
宋成宏此刻心心念念的,是如何收复失地、驱逐敌寇,确实无暇顾及这等后方蛀虫。
严逸春连连点头,试探着问道:“那么……壮士你,是真正的镇西军将士?”
“正是。”陈昭坦然道,“此番前来永梁县,是为采购火药以抗突厥。按大景律法,采购火药需县衙出具许可文书。”
“此事好办!包在本官身上!”严逸春闻言,立刻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只要能助镇西军抗击外敌,本官这就为你准备文书!”
宋昭雪那边,原本还欲负隅顽抗的逃兵们听闻胡阳平已死的消息,顿时斗志全无,纷纷弃械。
严逸春派去的衙役趁机上前,将这些人尽数捆绑拘押,只待陈昭等人离去时一并押走。
县衙内,严逸春铺开公文,提笔蘸墨,忽然抬头问道:“不知镇西军此番需采购多少火药?若是数量太大,只怕城中库存难以满足。”
陈昭直言:“有多少,便要多少。”
“这个……”严逸春面露难色,“火药乃朝廷严管之物,按律,大量采购须上报朝廷备案。本官职权范围内,最多只能批给个人几斤;即便以采矿为名,一次也仅能调拨数百斤。”
听闻这繁琐规章,陈昭心头掠过一丝直接强取的冲动,但既已亮明身份,此举无异于玷污镇西军清誉,只得按下念头。
“便按采矿的额度来批。”陈昭退而求其次,但仍坚持道,“不过,还是那句话有多少,便要多少。”
严逸春立刻会意,不再多问,迅速挥毫写就文书,加盖官印,双手奉上:“壮士,你要的文书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