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情势所迫,若不及时救人,她恐怕已被送至阿史那兰手中。”陈昭坦然解释,“为取信于人,坐实山匪身份,末将不得不口出狂言。”
宋成宏想听的其实并非这番公事公办的辩解,但见他答得如此正经,反倒失笑:“没劲!你小子这会儿倒装起正经来了,半点儿山匪的痞气都没有。”
陈昭闭口不言,静候下文。
“昭雪这丫头的性子,你多少也该摸清了。所以本将军要你……”宋成宏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
“将军放心!”陈昭斩钉截铁道,“末将必以性命护她周全!”
宋成宏闻言却眉头一挑:“谁要你护她性命了?我宋家儿女,何时轮到旁人拼死相护?本将军是要你……照顾好她。”
他语气稍缓,带着几分长辈的无奈:“姻缘之事,强求不得,终究要看昭雪自己的心意。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探究,“话说回来,你既曾混迹绿林,总该懂得如何与女子相处吧?”
陈昭不答反问:“将军既知末将曾是山匪,岂会不知山匪行事手段?”
宋成宏顿时语塞,他自然清楚,山匪并没有真正的姻缘,即便有,多半也是强抢而来。
他摆了摆手,终结了这个话题:“罢了!只要你好好照料她便是!”
陈昭郑重点头,随即告退。
他立即召集全体匪军队员,宣布了前往永梁县的任务。
然而此番他并不打算倾巢而出,仅挑选了李金宝、张猛与金田三人随行,与宋昭雪一同前往。
其余人员由高天逸统带,继续执行骚扰、奇袭突厥后方、劫掠物资等任务。
庆龙县距永梁县不算太远,若走官道,快马三日可达。
但陈昭果断放弃了官道,那里突厥游骑频现,风险太大。
他选择了一条更为隐秘崎岖的山间捷径,虽路途艰险,却能避开敌军耳目,亦能缩短行程。
“对了,最重要的东西带了吗?”途中,宋昭雪忽然想起关键。
采购火药需大量银钱,若空手而去,岂非白跑一趟?
陈昭笑道:“银钱是没有,但金银细软却带了不少。待到永梁县寻个当铺变现即可,无需担忧。”
他忽然注意到左侧的李金宝神色恍惚,马速渐缓,险些坠鞍,忙出声询问:“李金宝?你没事吧?”
李金宝猛然回神,慌忙稳住身形:“大当家的……俺没事!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回永梁……”
“大当家的,他就是永梁人。”张猛在一旁解释道,“这怕是离家多年头一遭回去。”
陈昭想起李金宝曾提及从军是为建功立业,好风风光光回乡迎娶心上人,便问道:“可是近乡情怯,担心你那姑娘已嫁作他人妇?”
“不……不是担心这个。”李金宝挠了挠头,神情复杂,“俺是怕……怕家中爹娘。自打离家,书信就少,突厥人打来后,更是音讯全无。俺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清是啥滋味。”
宋昭雪闻言温言道:“既然牵挂,待到了永梁,你便先回家探望二老吧。”
李金宝感激地看向陈昭,见他颔首许可,顿时喜形于色:“多谢大当家!多谢夫人!”
两日后,众人抵达永梁县。
在城外高处,陈昭仔细观察了四周地形,终于明白为何此地能免受战火波及。
县城四面环山,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位置又十分隐蔽,若非熟悉路径,确实难以发现。
然而他也清楚,这暂时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一旦阳州城防线被突厥突破,战火迟早会蔓延至此。
众人策马行至城门口,却被守城卫兵拦下盘查。
陈昭不愿多费唇舌,直接亮出了刻有“戍”字的镇西军腰牌。
守卫验明身份后,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迅速放行。
踏入城中,眼前的景象却让众人颇感意外。
西境如今烽烟四起,突厥铁蹄肆虐,可永梁县内却是一派太平景象。
商铺照常营业,百姓往来如织,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仿佛根本不知外界已是山河破碎。
“突厥人虽未打到此地,可他们难道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金田忍不住低声道,“按常理,就算县令不下令撤离,百姓也该自发往东边逃难了。”
陈昭回想起方才城门守卫见到镇西军腰牌时的反应,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压下疑虑,吩咐道:“先办正事。找到城里的火药工匠,尽快采购。”
李金宝先前得了他的准许,入城后便直奔城北家中探望。
张猛与金田分头去寻找火药匠人,宋昭雪则随陈昭前往当铺兑换银钱。
当铺内,气氛却不太愉快。
“掌柜的,你可要看仔细了再说。”陈昭目光如炬,盯着柜台后的当铺老板,“这些金银器皿、珠宝首饰,市价少说也值千两白银。你只出五百两,莫非是欺我等是外乡人?”
那老板搓着手,一脸为难:“这位爷,您这些物件……成色是还不错,可如今兵荒马乱的,行情大不如前啊。五百两……真的是最高价了!”
宋昭雪在一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眼下情况特殊,五百两就五百两吧,不必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陈昭却不为所动,目光依旧紧锁着当铺老板:“你说如今兵荒马乱,行情看跌。可我一路走来,见你这永梁县市井繁华,百姓安居,与太平年月并无两样。这‘兵荒马乱’的行情,从何说起?”
“哎呦!这位爷,您是从外面来的,有所不知啊!”那老板急忙解释,“咱们永梁县如今还能有这般光景,全仗着有一支镇西军在此驻守!若不是他们坐镇城中,稳定人心,老百姓早就拖家带口往东边逃难去喽!”
“镇西军?”陈昭与宋昭雪对视一眼,追问道,“你说的这支镇西军,是何时到来的?”
“约莫……半个多月前吧?”老板回忆道,“那位领军的将军亲自见了我们县令,说是奉了上头宋将军的将令,特来永梁县协防,保境安民……”
陈昭眉头微挑,果然不出他所料。
只是尚不确定这支所谓的镇西军是真是假。
不过在此事查清之前,他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再次将那枚刻有“戍”字的腰牌取出,轻轻放在柜台上,指尖点了点:“掌柜的,仔细瞧瞧,可认得此物?现在,咱们不妨重新谈谈,这些东西,究竟值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