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若要论夺城之策,末将心中确有一计。”陈昭从容开口。
范林性子最急,立刻催促:“陈昭兄弟,既有良策就快说吧,别吊大家胃口了!”
于邵也按捺不住激动:“是啊!若此计能成,咱们不仅能夺回庆龙县,更能宰了阿史那斌那狗贼,一雪前耻!”
宋成宏虽未开口,目光却紧紧锁在陈昭身上,静候他的下文。
陈昭却觉得众人有些过于急切了。
在他看来,此刻夺城并非最佳时机,即便侥幸成功,以镇西军目前的劣势,突厥人随时可以卷土重来,再次夺走庆龙县。
但宋成宏说得对,一味防守终是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方能搏出一线生机。
他不再犹豫,沉声道出四字:“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宋成宏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将阿史那斌诱出庆龙县?”
“正是。”陈昭指尖落在地图上的北山乡位置,“只要能将阿史那斌引出县城,诱至此处,我军预先设伏,便可将其主力围歼于野外。”
此计听起来简单,执行起来却极难,如何让阿史那斌这等宿将甘心离城,才是关键。
范林忍不住追问:“计是好计,但如何才能让那老狐狸乖乖出来?总不能直接在城外叫阵吧?”
陈昭闻言一笑:“范将军所言,正是此计核心。不过,叫阵之人并非镇西军,而是我匪军。”
若由镇西军叫阵,阿史那斌或许会出兵,但必定倾巢而动,以求决战。
但若换作屡次让他吃瘪的“匪军”挑衅,情况便大不相同。
以阿史那斌的傲慢与对匪军的恨意,他极可能为亲手雪耻而率亲兵出城,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宋成宏仍有疑虑:“你如何断定阿史那斌一定会被匪军引出来?”
陈昭不答反问:“将军,范将军,于千户,若有人曾重伤诸位,又三番五次劫走军粮,诸位会如何处置?”
三人几乎不假思索:“必亲手诛之,以儆效尤!”
“正是此理。”陈昭颔首,“阿史那斌亦是如此。北山乡周边被焚的山林,便是他急于剿灭我等的明证。我们正可利用他这股急于复仇的心态。”
他进一步分析:“况且,眼下突厥大军正筹备攻打阳州,剿灭一小股山匪无需耗费太多兵力,又能泄愤立威,阿史那斌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宋成宏沉吟良久,权衡利弊,最终拍板:“此计虽险,却值得一试!就依你所言,放手去做!”
计划既定,陈昭在返回山寨前,为镇西军详细划定了埋伏区域,并再三叮嘱宋成宏,即便匪军成功将阿史那斌诱至伏击圈,镇西军也务必沉住气,须待敌军完全进入包围、退路尽断后方可发动总攻。
宋成宏深知此战关键在于时机,若过早暴露,必将功亏一篑,肃然应道:“本将军明白。你与匪军弟兄,务必谨慎行事,安全为上。”
陈昭正欲转身离去,忽又想起一事,驻足问道:“将军,前两日昭雪送往阳州的密信,您可收到?”
“密信?”宋成宏面露疑惑,“未曾收到。”
“果然错开了。”陈昭轻叹一声,随即面色凝重地将阿史那兄弟欲驱使俘虏充当炮灰的毒计和盘托出。
砰!
宋成宏怒极,一拳重重砸在木桌上:“狼心狗肺的畜生!本将军誓要将这两个杂碎碎尸万段!”
虽无法救出所有被俘同胞,但既已知晓此计,届时便可设法甄别,避免手足相残的惨剧。
回到山寨,宋昭雪立刻迎上:“情况如何?叔父真决定此时攻城?”
“已定下方案。”陈昭召集全体匪军队员,将“调虎离山”之计详尽道出。
新加入的七人起初真以为自己是跟了伙山匪,这两日方知,这支名为匪军的队伍竟隶属镇西军,肩负特殊使命。
“怎么,怕了?”陈昭环视众人。
张猛咧嘴一笑:“大当家的,咱们不是怕,是觉得这反击来得太慢,早就等不及了!”
高天逸接口道:“是啊!当初宋将军被俘,弟兄们心都凉了半截,都以为没有这个机会了,是大当家您孤身救帅,又把咱们这口气给提了起来!”
见众人还要抒发感慨,陈昭抬手制止:“这些话留待庆功时再说不迟。”
他目光转向那七张新面孔,“你们刚入伙两日,便要执行如此凶险的任务,有何感想?”
万泰代表七人坦言:“大当家的,说实话……心里确实有些发怵。我们几个原是庆龙县人,都在阿史那斌手下当过奴隶,知道他的厉害……”
陈昭闻言,竟露出一丝理解的笑意:“怕,是人之常情。不瞒你们,我与你们一样。”
“一样?”万泰等人面面相觑。
“没错。在加入镇西军、创立匪军之前,我也曾是奴隶,同样在庆龙县里挨饿受辱,朝不保夕。”陈昭平静道出这段过往。
此言一出,不仅万泰等人愣住,连张猛这些老队员也大为震动。
他们跟随陈昭最久,却也是首次听闻首领这段经历。
宋昭雪更是掩口惊愕,这消息比得知他救出叔父更令她震撼。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全体整备,准备行动!”陈昭肃然下令,随即看向宋昭雪,“你呢?是随我们同行,还是留下助宋将军一臂之力?”
“自然是与你们同去。”宋昭雪毫不犹豫,“你不是常说,盘龙寨不养闲人么?”
“这才是我压寨夫人该有的气魄!”陈昭朗声笑道。
宋昭雪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少贫嘴,速去准备!”
临行前,陈昭叮嘱留守山寨的百姓切勿随意走动。
寨中存粮尚可支撑数日,待夺回庆龙县后,他们可自行选择前往阳州城或返回故乡。
率众下山后,但见北山乡一带已按计划完成布防,不见半个人影,唯有肃杀之气弥漫。
抵达庆龙县外,陈昭并未急于叫阵,而是采取了更符合山匪身份的挑衅方式。
城门内外皆有突厥兵驻守。
匪军众人张弓搭箭,锁定目标,却引而不发。
此时,陈昭已带着四人换上突厥甲胄,径直走向城门。
“奉阿史那兰将军之命,向阿史那斌将军传递口信。”陈昭用流利的突厥语对守门士兵说道。
听闻是阿史那兰派来的人,守卫未加详查便放行入内。
“大当家的,这些突厥崽子还真是不长记性!同样的当居然能上两次!”张猛压低声音,难掩兴奋。
这已是他们第二次伪装潜入。
与上次不同,此番众人随陈昭学了些许突厥日常用语,简单问候已能应对。
虽曾遭阿史那斌识破,但最终有惊无险,安然脱身。
“突厥正全力筹备攻打阳州,阿史那斌此刻定然疏于城内细务排查。”高天逸分析道。
“大当家的,看那边!”金田忽然指向不远处几辆满载的马车。
无论所载何物,既入眼帘,便是目标。
陈昭一个眼神,众人悄然靠近马车,趁四周守军不备,迅速跃上车辕。
“驾!”
即便他们驾着马车驶向城门,沿途突厥兵竟仍未觉异常。
直至阿史那斌的副将发现马车失踪,又见数人驾车疾驰向城门,方才惊觉不妙,厉声嘶吼:“站住!”
吼声惊动了阿史那斌:“何事喧哗?!”
“将军!有人劫掠军资!”
阿史那斌一把推开副将,怒视疾驰的马车:“给本将军拿下!”
陈昭同时大喝:“全速冲出去!”
随即扭头朝阿史那斌高喊:“将军,多谢再次馈赠粮草!”
阿史那斌闻声一怔,虽未看清面容,但这声音他至死难忘!
“陈昭!!!”他暴怒如雷。
马车在阿史那斌睚眦欲裂的注视下冲出城门。
城外守军未能阻拦,只因宋昭雪见陈昭等人驾车冲出,当即下令射杀了所有门前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