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没了张屠户，也不吃带毛猪

本来以为很轻松就能解决的小事，却接连碰壁，苏朵朵因此大受打击。

“宋大哥，我还是不太明白……”苏朵朵转过头，秀眉微蹙，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愤懑，“这明明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啊！龙岗村获得了急需的技术，解决了发展瓶颈，学校的老师也能将理论研究应用于实践，甚至可能产出有价值的成果。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听我们详细说完的耐心都没有？难道就因为我们是村办企业，规模小，就活该被看不起吗？如果今天来找他们的是省里的大型国营农场，他们肯定不会是这种态度吧？”

她越说越觉得气闷，不禁对宋彦辉感叹道：“我现在才真切地感受到，想在农村，在基层办成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真是太难了！不仅要克服物质上的贫困，还要面对这么多……这么多无形的轻视和阻碍。”

宋彦辉看着苏朵朵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他何尝没有感到憋屈？但他早已习惯了在夹缝中求生存，在冷眼中寻出路。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地分析道：“朵朵，你说得对，也不全对。这不仅仅是看不起的问题，更是一种现实考量。对于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教授来说，他们的时间和精力是宝贵的稀缺资源，自然会优先投入到那些能带来显著学术成果、重大经济效益或者能提升他们学术地位的大项目中去。

我们龙岗村，要名气没名气，要规模没规模，在他们看来，投入产出比太低，甚至可能拉低他们的‘档次’，自然不愿意浪费精力。”

他顿了顿，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灰心丧气的神色，反而闪过一丝更加锐利的光芒：“但是，朵朵，咱们不能因为教授们不帮忙，就真的走投无路了。老话说得好，‘没了张屠户，也不吃带毛猪’！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就换一条路！”

“换一条路？”苏朵朵疑惑地看着他，“还能找谁？”

宋彦辉的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容，目光投向东来大学教学楼的方向：“教授们高高在上，看不上咱们这小庙。但庙里的和尚，可不只有方丈和长老啊！”

苏朵朵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你是说……大学生？！”

“对！就是大学生！”宋彦辉肯定地点点头，“尤其是那些高年级的、即将毕业、有知识有干劲、却还没有被社会现实完全同化、渴望寻找机会证明自己的大学生！

他们或许没有教授那么深厚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经验，但他们有热情，有闯劲，学习能力强，而且……他们更愿意接触实际，更不容易被‘身份’和‘面子’束缚！”

这个想法如同在黑暗中的亮光，瞬间照亮了新的方向。

苏朵朵不得不再次佩服宋彦辉思维的灵活和敏锐，他总是能在看似绝望的困境中，找到别人忽略的突破口。

事不宜迟，宋彦辉再次恳请苏朵朵帮忙联系苏正茂。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就是通过她叔叔苏正茂的关系，接触东来大学化工系、生物系相关专业的高年级学生。

苏正茂虽然对宋彦辉执着于“不切实际”的饲料厂仍持保留态度，但见侄女如此坚持，而这个年轻人又确实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便再次提供了帮助。

他还真介绍了几个平时学习认真、动手能力较强、对应用技术比较感兴趣的化工系大三学生给宋彦辉认识。

有了之前的教训，宋彦辉这次准备得更加充分。

他没有再买烟酒，而是根据自己对学生群体的了解，精心准备了一些在校园里堪称“硬通货”的礼物。

东西也不怎么值钱，就是几盒包装精美的午餐肉罐头、几条味道不错的火腿肠，甚至还有几盘当下流行的港台音乐磁带。

这些东西价格不贵，却投其所好，更能拉近与年轻人的距离。

在苏正茂的安排下，宋彦辉和苏朵朵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宴请了这三位名叫赵卫国、李学军、孙志强的化工系大三学生。

相比于教授们的严肃和疏离，这几位年轻人显得活泼和好奇得多。他们对于苏教授侄女和一个村干部的邀请感到既意外又新鲜。

饭桌上，宋彦辉没有再空谈理想和远景，而是实实在在地介绍了龙岗村的情况：土地的贫瘠、劳力的富余、砖厂的成功与局限、发展养猪业的必要性和遇到的饲料难题。

他讲得朴实而恳切，没有隐瞒困难，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几位同学，我们知道，搞饲料厂困难重重。我们不敢奢求什么高大上的尖端技术，只希望能有一个适合我们农村实际情况、成本可控、能让我们把猪养起来的、最基础的饲料配方和方法。

哪怕只是能把玉米、豆粕、麸皮这些本地能搞到的原料，科学地配比混合在一起，比单纯喂粮食长得快一点，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宋彦辉的态度真诚而务实，他带来的那些礼物也迅速消弭了初次见面的陌生感。

赵卫国几个年轻人听着，互相交换着眼神，显然被触动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更加融洽。

赵卫国，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颇有主见的男生，推了推眼镜，开口道：“宋队长，不瞒您说，我们之前也觉得您这想法有点……玄乎。但听您这么一讲，我觉得这事儿，有搞头！而且很有意义！”

李学军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学化工的，整天跟瓶瓶罐罐、化学反应打交道，能真正把自己学的东西，用到实际生产中去，解决实际问题，这比光在实验室里闷头搞数据强多了！”

孙志强更是直接：“宋队长，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配方的事儿，我们虽然不敢保证能跟教授比，但我们有理论基础，也查过不少资料，可以试着帮你们搞一个最基础、最实用的配方出来！保证比你们直接用粮食喂效果好！”

宋彦辉心中大喜，他知道，这次找对人了！

他立刻举起酒杯，激动地说：“太好了！几位同学，我代表龙岗村全体村民，谢谢你们！你们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宋队长，你先别急。我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猪饲料？按照类别的分的话，可以分为全价料、浓缩料和预混料；按照功能分，又可以分成仔猪饲料、母猪饲料、中猪饲料等等；按照原料来分，则可以分为麸糠类饲料，饼粕类饲料，粮食类饲料……”

赵卫国先普及了一番饲料学的知识，还专门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功能划分和原料划分看字面意思就懂，而全价料则指的是由蛋白质饲料、能量饲料、粗饲料和添加剂四部分组成的配合料，通过机器制作成颗粒状，猪只吃这个就行了。

浓缩料则是由蛋白原料和添加剂预混而成，饲喂时需补加玉米、猪草等能量料；预混料由同一类的多种添加剂或不同类的多种添加剂按一定配比制作而成的匀质混合物，现在一些养猪老手，知道在养猪的时候添加一些鱼粉之类的东西，这就算是最原始的预混料。

接下来的几天，宋彦辉和苏朵朵就留在了省城。宋彦辉几乎掏空了身上所有的活动经费，不仅承担了几位学生查阅资料、购买少量实验原料的费用，更是每天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诚意和对知识的尊重。

“宋队长，你们村打算做哪种饲料？”赵卫国问道，饲料种类这么多，要是每个都拿配方出来，他们可做不到。

“按照我的想法，最好是先做仔猪的预混料，全价料花的钱太多，怕是国营大型养殖场都用不起，更何况普通老百姓了。”

而且这种饲料所占的体积太大，运输也不方便，做大之后还会涉及玉米等粮食的大规模收购，眼下是做不起来的。

“浓缩料方便倒是方便，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价格肯定不低，而且制作起来比较麻烦；预混料就要便宜多了，生产起来不算难，农民之前也用过，接受度高一些，咱们就先从这个开始吧！等将来再考虑其它两种。”至于为什么选择做仔猪饲料，那就更简单了，仔猪一天一个样，用了饲料见效快，农民们容易接受啊。

而且现在的农民对小猪很是重视，小时候想方设法把它照顾好，生怕小猪长得不好或者生病，等长大了就放心多了，让他们给大猪买猪饲料他们或许不太愿意，但给小猪买就情愿多了。

“这个课题我研究过，一般来说，一到十公斤的仔猪需要的饲料配方是：玉米60，小麦麸105，花生饼(豆饼)15，国产鱼粉10，酵母粉3，骨粉1，食盐05。这种配方每公斤含消化能3101千卡，粗蛋白质18，粗纤维29，钙07，磷062，赖氨酸079，蛋+胱氨酸07。每100公斤混合料中外加硫酸铜5克，硫酸亚铁、呋喃西林、土霉素，多维素各10克。”赵卫国听完松了一口气，这事儿也不难啊。

“但是还要考虑到我们云江县的粮食生产情况，和当地农民喂猪的喜好，我们那儿不产玉米，也没几个农民舍得用玉米来喂猪；另外，你刚才说得那些化学原料，我琢磨着有几样怕是不好找。”光有理论还不行，你也得结合实际啊。

“宋队长你说的有道理，你说说你们云江县的情况，我再和几位同学好好琢磨琢磨。”

赵卫国推了推眼镜，我就说么，这些磁带、火腿什么的果然不好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