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笑容消失

“你懂什么！”贾张氏梗着脖子嚷嚷，唾沫星子都快溅到陈山脸上，“我儿子的师傅可是八级钳工，转正对他来说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你平时在厂里什么样，心里没数吗？凭什么能转正？”

看着贾张氏气急败坏的样子，陈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刚才那话，本就是故意惹对方生气，现在目的显然达到了。

“贾大妈，你要是觉得厂里不公平，不如去厂里找厂长说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山说完转身就进了屋。

旁边的人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

就贾张氏这身份，别说见厂长，连行政楼的大门都未必能进去，陈山这话明摆着是给对方难堪。

贾张氏本想破口大骂，陈山已经关了门，满心的怒火像被堵住的洪水，没处发泄。

最后在贾东旭的劝说下，悻悻地跺了跺脚，回家去了。

陈山坐在屋里，心情自然是不用说的，好得不行。

他拍了拍大腿，决定好好犒劳自己，割了一斤五花肉，用酱油炖得喷香，就着白面馒头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陈山刚走进轧钢厂的车间，就被工友们围了起来。

工友们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恭喜，看样子转正的事情已经知道了。

面对众人的恭喜，陈山笑呵呵地应着，半点没有趾高气扬的样子。

这会儿，最难受的要数旁边的周兴了。

他站在人群外，手里攥着扳手，眼神复杂地看着陈山，活脱脱是“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比自己强”的模样。

大家都转不了正，他完全能接受，偏偏陈山杀出了重围，自己却还是老样子，这滋味让他胸口发闷，说不出的难受。

“你小子，这次可出风头了。”周兴走过来，语气里带着羡慕，又有几分酸溜溜。

陈山刚想安慰对方两句，许远超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冲着他喊道：“陈山，赶紧跟我走，厂长要见你！”

车间里的人一听这话，目光“唰”的一下全聚集在陈山身上，眼神里满是惊讶。

陈山冲着周兴点了点头，赶紧跟着许远超往行政楼走。

路上，许远超脚步慢了些，凑到陈山身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一会儿见了厂长别紧张，厂长听说厂里出了个人才，想见见你，没别的意思，你不用怕。”

陈山轻轻一笑，语气平静，“主任，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许远超诧异地看了陈山一眼，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点多余。

换成厂里其他学徒，听说厂长要单独见自己，早就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陈山脸上除了平静，再看不出别的情绪。

许远超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以前在车间里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还有这沉稳的气质？

“你小子平时藏得挺深啊，没想到这么厉害。”许远超笑着夸了一句。

陈山现在入了厂长的眼，他这个车间主任脸上跟着有光。

接下来的路上，许远超旁敲侧击地问了些问题，想知道陈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陈山回答得滴水不漏，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透露。

一番询问下来，许远超对陈山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年纪轻轻有能力，关键还谦虚，嘴风又紧，这以后要是成长起来，绝对是个能挑大梁的人。

很快，两人就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

许远超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他转头对陈山说，“你进去吧！我先去忙别的了。”

陈山笑着说了句“谢谢主任”，这才推门而入。

一进办公室，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陈山不卑不亢地走上前，声音洪亮，“厂长您好。”

杨爱国哈哈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挥手道：“别这么拘谨，赶紧坐下。”

陈山点点头，等对方在沙发上坐下后，自己才在对面坐了下来。

杨爱国看着眼前的陈山，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他之所以会格外关注陈山，自然是因为许远超提前跟他说了相关情况。

自己厂里有这样的人才，他这个做厂长肯定是要过问一下的。

今天把陈山找来，就是想亲自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如何。

从陈山刚才不卑不亢的模样来看，这年轻人确实不一般。

杨爱国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问道：“我记得你上次参加学徒转正考试，才考了六十多分，为什么前后成绩相差这么大？”

陈山心里“咯噔”一下，对方的考验来了。

他早就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这是最关键的一关，要是解释不合理，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厂长，主要是上次我听说了一些风声，所以没上心。”他立马给了解释。

杨爱国脸上没多少表情变化，只是看着陈山，“什么风声，说来听听。”

“我听说有试题泄露了……”陈山说了一半，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见对方没有什么表情，他悄然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往下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没什么希望，想着考个及格就差不多了，要不是厂长你重新考试，我哪有机会转正。”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杨爱国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

陈山看到后，彻底放下心来了，前世从电视上看的那些人情世故，果然是有用的。

以前的他嗤之以鼻，现在的是他是逐字学习。

杨爱国轻轻点了点头，眼里多了几分欣赏，“你的觉悟不错，听说你记忆力很好，是不是觉得自己在车间干活，有点屈才了？”

陈山心里猛地一惊，对方这是想给他换工作岗位？

他早就琢磨过这事了，有前身的记忆在，他对车间的工作基本上手了。

关键前世他没接触过这一行，技术只能算一般。

凭这点手艺在轧钢厂混下去，显然不现实。

别说赶上那些八级师傅，就算是四，五级的师傅，想要达到那个水平都得花几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他可耗不起。

眼下厂长主动提起这事，陈山自然愿意顺坡下，“厂长，那这太好了，我觉得宣传部就挺适合我的，我对文学方面……”

话说到一半，陈山突然发现杨爱国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