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周川如此说,红衣小男孩的脚步顿住了,周遭翻涌的黑雾凝滞片刻。
他脚踝上的千斤坠发出幽微的摩擦声,仿佛某种封存已久的东西正在松动。
那双怨毒与理智交织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聚焦在周川脸上,像是在辨认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影子。
“伞……”
小男孩的喉咙里滚出一个生涩的音节,沙哑中带着一种孩童式的困惑。
“雨……真的很冷。”
周川的心猛地一沉,随即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他听出了那语调里并非嘲讽,而是一种……共鸣。
他强撑着几乎要碎裂的膝盖,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如同对着一个受惊的同伴低语。
“是啊,很冷。但比雨更冷的,是周围那些视而不见的目光,好像你的存在……只是一种碍眼的错误。”
周川没有回避那份寒冷,反而将它具体化。
“你当时……也在等一把永远不会递过来的伞吗?”
红衣小男孩周身的黑雾剧烈地翻涌了一下,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有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没有回答周川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飘忽声音反问,带着亘古的疲惫。
“他们……都怕我。恐惧……是这里唯一真实的东西。”
周川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摇,他向前挪了半步,尽管灵压几乎要将他碾碎,他的目光却依旧坚定。
“不,恐惧只是最喧嚣的东西。就像暴雨砸在屋顶上,声音很大,但雨水下面,土地依然在沉默地孕育生命。你的痛苦深处,那个只是渴望被看见的小男孩……他一直都在。”
他试图用比喻,将对方的注意力从“怨恨的结果”引向“痛苦的根源”。
“看见?”
小男孩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轻嗤,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嘲讽,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看见之后呢?遗忘……才是所有存在的最终归宿。就像......你记得那场雨,记得路人的眼神,但他们……早已不记得你。”
“所以,你选择用恨意让整个世界记住你?让恐惧成为你存在的唯一印记?”
周川轻轻摇头,声音低沉却清晰。
“但恨意灼伤的,首先是你自己。它像一副最沉重的枷锁,把你永远锁在了被害的那一天。真正的‘存在’,不是被恐惧铭记,而是……即使曾被遗忘,也曾真实地温暖过某个瞬间,或是在理解中得到安息。”
红衣小男孩沉默了。
地下空间里那令人窒息的绝望领域,似乎出现了一丝微小的裂隙。
他脚下的怨霜凝结的速度变慢了。
而周川只能静静地等待一个结果。
良久,他抬起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手,看着指尖缭绕的、代表他无尽怨恨的黑气,用一种近乎破碎的声音问道。
“”如果……我不再恨了……那我……是谁?我还剩下……什么?”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是执念核心的动摇。
周川知道,他必须给出一个方向,一个不同于毁灭的、具有建设性的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到接下来的话语中。
“这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但至少,你可以先选择不再被‘红衣小男孩’这个充满恐惧的代号所束缚。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那曾是你母亲轻声呼唤过的名字。那不是你故事的结局,而是你重新理解自己……真正的开始。”
周川向他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没有任何灵能波动,只是一个简单的、邀请的姿态。
“我们可以一起……去查清当年的真相。不是为了让仇恨延续,而是为了给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你”,一个应有的交代。”
小男孩愣了一愣,似乎不敢相信周川的话。也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人原因对他伸出手来。
红衣小男孩怔怔地看着那道温暖的光,又看向周川伸出的手,眼中怨毒与理智进行着搏斗。
但最终,小男孩还是不曾将手放在周川手上。
此时,系统突然有了提示。
【检测到“红衣小男孩”情绪波动,是否共享情绪。】
“是。”
周川斩钉截铁地回应着系统。
突然,一缕白光缓缓飘入周川脑中。
那一瞬间,周川的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震荡。
那是一段被怨气封存已久的核心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周川的意识。
周川“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并非血腥的死亡现场,而是一个阴暗的、烛光摇曳的密室。
年幼的红衣小男孩蜷缩在角落,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充满了被同龄人排挤、被世界遗忘的孤独与无助。
这时,一个身披黑袍、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小斌面前。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力。
“孩子,你很孤独,也很痛苦,对吗?这个世界抛弃了你,但我可以给你力量……一种让所有人都再也不敢忽视你、让你永远不再脆弱的力量。”
此时的小斌似乎看到了黑暗中的一丝光明,年幼的身体,脆弱的灵魂仿佛在此刻得到了救赎。
“叔叔,真的吗?快告诉我怎么做!”
小斌用稚嫩而悲痛的声音,激动地跑到黑袍人身前,拉动这那黑袍一角。
见小斌如此,黑袍人用指尖对这天空轻轻一滑,随即空中便裂开一道口子。
口子出还泛着暗暗的光。
黑袍人举起右手,伸向那开口处,缓缓从中间拿出一个东西。
直到那东西完全露出,周川身躯一惊,原来这就是小斌脚下的千斤坠。
这个千斤坠泛着幽暗,深邃的黑光,强大的能量似乎要凝结成实质一般。
光是看着,周川便感受到了压迫。
随即黑袍人将千斤坠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