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思绪间,柳柔兰气得银牙紧咬。
“宁川,你会后悔的!”
见无法勾动宁川,柳柔兰留下一句话后,转身气急远去。
“后悔?呵呵呵……”
宁川伸手握住了一片雪花,眼神深处带着几分冷意。
嗡嗡!!
忽然间,天边一道厚重的声浪响起。
顺着声音的源头,宁川看到了一艘巨船浮空而来。
那巨船有百余丈长、三十余丈宽。
船身上,符文缭绕,禁制遍布。
三头百丈长的凶戾翼蛇拉着巨船,极速而行。
每一头翼蛇的气息,都是筑基境界。
它们身躯赤红,身上的鳞片厚如甲胄,宽有数尺。
这些翼蛇的翅膀,则是如蝙蝠翅膀,没有羽毛,而是光秃秃的红色肉翅。
三头翼蛇张牙舞爪、狰狞如恶魔。
但就是这样的大凶之物,竟然被云溪宗驯得服服帖帖,沦为了拉船的苦力。
巨船越来越近,宁川也看清了船上的一道道身影。
黑色的巨船甲板上,盘坐着数百道衣袍各异身影。
在战船甲板最前方,则站着七道服装统一,挺拔飘逸的身影。
那七道身影,有六道都是炼气期修士。
唯有站在最中心的身影,是筑基层次。
那身影是一个女子。
她戴着面纱,身上粉红长裙飘荡,如天上仙君,散发着神圣庄严的气质。
在宁川仔细观察女子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拜见雪妍师姐!”
声音正是童子。
他恭敬站在地上,拱手举过头顶,他的一言一行间,对女子十分敬畏。
见状,宁川心中颇为不解。
女子的气息,明显不及童子。
论自身修为实力,女子更是不如童子。
“莫非这女子地位很高?”
宁川揣测着。
同时,他也跟着童子一起,恭敬地向女子行着大礼。
云溪宗内,规矩众多,等级森严。
此时此刻,宁川不敢有任何大意。
万一还没有进入宗门,又得罪了一两个高层,后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免礼!”
宁川和童子行礼时,战船甲板上的女子微微垂头,也注意到了两人。
她目光掠过童子,落在宁川身上,语气漠然道:“此人就是携升仙令,欲入我云溪宗的新弟子么?”
女子注视着宁川,淡淡朝着童子发问。
“禀师姐,正是。”童子低着头,恭声禀报着。
他不敢多看女子一眼,显得很拘谨惶恐。
“这样么?”
“就是老了一些。”
女子心直口快道,没有给宁川留面子。
童子闻言,讪讪一笑,连忙硬着头皮开口:“师姐,他虽然老,但也有炼气圆满的修为,况且他拿着升仙令而来,依照宗门规矩,我们就必须收下他。”
童子的话落下后,女子微微颔首,没有反驳。
宗门规矩,不能坏。
但她还是对着宁川轻声说了一句道:“你真要加入我云溪宗?以你的资质,如果筑基不成,怕是未来都没机会离开云溪,会被终生困在山间……”
女子这番话,也带着好意。
云溪宗有规矩,新入门的弟子,除非筑基成功,否则在通常情况下,十年都不得离开山门。
“弟子求道之心已决,还请长老成全。”
宁川满脸坚定地回应着女子。
“行吧。”
女子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嫌弃。
在她看来,宁川寿命都所剩不多,加入云溪宗,最多也是在外门凑数。
到了这个年纪,除非运气极好,又有天材地宝辅助,否则基本不可能筑基成功。
女子念头刚划过,随即又道:“三天后,我云溪宗的将离开樵县。”
“到时候,你必须在这里登船,若是错过……则视为放弃加入云溪宗。”
说罢,女子的目光从宁川身上收回。
很快,云溪宗战船降临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樵县。
不少修行者,纷纷朝着云溪宗驻樵县办事处聚集。
这些人之中,有老有少。
宁川坐在办事处的阁楼门口,心中略带惊讶。
樵县的修仙者数量,远超他的想象。
看着那人头涌动的景象,宁川估摸着,至少有数千修仙者!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前来的修士数量还在增加。
其中,甚至有一位筑基前期的散修。
“我赵大木,必然要加入云溪宗!”
有少年修士摩拳擦掌,神采奕奕地期待着。
还有一些白发苍苍的修士,目光如炬。
他们虽然到了晚年,可心的火炬并未熄灭。
亦有中年修士,沉稳立在原地,希翼自己能够顺利通过考核。
云溪宗收徒,并不看年龄。
但年龄太大的修士,通常很难通过考核。
宁川看着那些修士,仿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老夫少年时,亦是如此意气风发……”
淋着细雪,宁川悠悠感慨。
六十多年前,他也热血沸腾,幻想着自己能够踏仙途、弹指遮天地。
那时,他也是少年。
后来,人到青年时,渐渐意识到了现实残酷。
但,他仍旧坚持着。
青年不成,灵根不显。
换成普通人,早就放弃修仙,娶妻生子,接受平淡的一生。
然,宁川依旧不肯放弃。
一晃,就到了中年。
那时候,他心渐渐动摇,也曾怀疑过自己。
他怀疑自己的走的路,是否正确。
但到了中年,就算后悔,光阴已逝,早就不能回头。
于是乎,到了晚年。
从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直到白发苍苍、口齿稀疏,宁川依旧未能觉醒灵感。
那时候,他心中有绝望。
可绝望之下,也蕴藏着彻底豁出去的坚持。
冰雪中,宁川回忆着。
这一刻,他眼前的视线隐隐模糊。
过往种种,如水墨画卷浮现,闪过宁川的大脑。
远处,少年们的声音回荡,青年们的目光坚定,中年修士们沉稳不言,暮年修士们……依旧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
“修仙,修是坚持,还是执念……”
宁川喃喃着。
“或许,修的不是坚持,也不是执念,只是对命运的不甘。”
“世人皆言:成仙者,熠熠生辉,身在轮回外,不受红尘苦,逍遥自在念随心……”
自言自语间,宁川伸手抓住了一片细小的雪花。
仰天望去,穹顶雪花坠落,密密麻麻,飘洒大地间,或是融化,或是聚拢成堆。
宁川突然感觉,这众生,就像是天上的落雪,从形成那一刻开始,就命不由身,随势而落,最终消融不见,留不下任何痕迹。
诸般思绪,在宁川心间汇聚。
他身上的法力,也在这一刻变得汹涌澎湃。
“老夫不为落雪……”
一道念头从宁川心中闪过。
他沧桑目光变得坚定!
前世的种种,这一世少年时期的热血,青年时期的迷茫,中年暮年时期的绝望不甘……全都涌现心头。
哗啦!
以宁川为核心,方圆两里,气浪滚滚。
雪白大狗抬起了头。
骑鹿的童子也被惊动。
就连战船上的女子,也将目光重新投落向宁川。
“他这是要筑基。”
雪白大狗扯着懒洋洋的嗓音,慢吞吞地开口道。
童子沉默不言。
对宁川的筑基之举,他不看好。
他觉得宁川太冲动了。
就算宁川身上有些不凡之处,也应该做好完全准备,才该去筑基。
贸然而行,必败无疑。
巨大的战船上,女子脸上,则是没有任何表情。
无论宁川是否筑基失败,她都不在乎。
除非……宁川真能成功。
但那不可能!
宁川筑基的举动,引得了无数瞩目。
周围的修士,包括柳家的修士,也在关注他。
人群中,也有湛江镇宁家的队伍,紧紧盯着宁川。
宁家那位老祖,也赫然在列。
“那是……七叔公。”
“他居然还没死?”
“而且看样子,还修炼到了炼气圆满……”
一位宁家的修士语气复杂。
在他们看来,沦为鼎炉的宁川,早就该死在柳家。
可而今,宁川不仅活着,更是要继续往上一步,冲击筑基境界。
在整个樵县地界,修士筑基,都算是大事!
要知道,樵县平均每隔十年,才能够诞生一位筑基期修士。
听着族人的话,宁家老祖脸色不断变幻。
当初,她亲自逼着宁川去柳家当鼎炉。
若宁川突破成功,也许会找她寻仇。
“不行,不能让他成功!”
一个恶毒的想法,陡然在宁家老祖心中冒出。
她准备打断宁川!
就算冒着一些风险,也绝对不能让宁川筑基成功。
念头一起,宁家老祖脸上浮现出了狠色。
她干枯的手掌一挥,十二道金色符箓出现。
紧接着,她开始念诵古咒。
“六丁六甲,听尊号令。”
滋啦!
在她的咒术加持下,符箓迅速飞出,在她身体周围旋转了起来。
她并没有立刻出手对付宁川。
因为她要等。
现在还不是宁川突破的关键时刻。
等宁川突破最关键时,她再出手,不仅能够彻底打断宁川的突破进度,更是能够让宁川遭受反噬,彻底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宁川老祖的眼神愈发阴狠。
“唉!”
“可惜!”
宁家老祖幽幽一叹。
倘若宁川在宁家的时候,就修炼到这一步,她肯定会给予资源,全力支持宁川!
只可惜,两人已经走到了对立面。
挽回宁川,已经没有可能。
既然如此,就能够杀了宁川,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