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昭沉默片刻，顿了顿低声开口说道：“我要看看，他究竟想捞什么。”
…………
…………
营帐之中，油灯燃得正旺。
苏宁昭坐在案前披着一袭薄斗篷，手中正翻阅着军械记录。
“将军，梁国恕那边……看样子是真要住下了。”
洛长缨掀帘而入，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快：“方才我让人送去夜宵，他竟嫌汤油不够，还让我们军中多备些山珍……”
“这人当这里是京营吗？”
说到最后，洛长缨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很显然是对梁国恕充满了不满。
“他吃得越好，心越安。”
“心安了，才肯露出破绽。”
然而苏宁昭却只是淡淡一笑，低声开口说道。
随着苏宁昭话音的落下，洛长缨怔了怔神，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神色一凛：“将军是想……引他动手？”
“与其防着，不如引着。”
苏宁昭微微颔首开口道，语气平静得出奇：“梁国恕若真是蠢人也罢，偏偏他还有几分小心思。”
“若不让他自以为得计，他永远不会露出獠牙。”
洛长缨一听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这官场上的人心，比战场还险。”
“险，却也有迹可循。”
苏宁昭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轻轻点在长宁与京城之间的线路上。
“他要的是功名，想回去邀功，就得拿出证据。”
“既然如此的话，那他必然会派人探听我军之事。”
“若我们在他面前布上一局，他自己便会往里跳。”
洛长缨抬眼看着她的背影，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将军，那您要布什么局？”
“很简单，让他以为长宁有不臣之心。”
苏宁昭回过头来，眼底一抹寒光掠过：“让他自己跑去告我。”
“告？”
洛长缨闻言顿时瞳孔一缩，大惊失色的开口说道：“那岂不是……”
“放心。”
“等他回京呈奏的时候，我要让他手里的证据，都变成我的功绩。”
…………
…………
次日一早，天色尚且蒙蒙亮，演武场上便已经站满了操练的将士，号角声响彻全营。
然而正当将士们操练的起劲儿的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从远处传来。
“咳、咳——”
“不错不错。”
伴随着那油腻又刻意的笑声，一个手摇折扇的中年男人晃悠悠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梁国恕。
“梁大人来了！”
有人率先瞥见了梁国恕，低声提醒道。
正在校场上操练的将士们顿时动作一顿，所有弩箭齐齐落地，百人整齐抱拳行礼：“拜见梁大人！”
苏宁昭并未出面，只是从远处的高台上静静看着。
一旁的洛长缨也是挑了挑眉毛，仿佛很好奇梁国恕今儿个是想闹什么幺蛾子一般。
梁国恕微微抬头，眼神从一张张晒得黝黑的脸上掠过，嘴角的笑意却越发轻蔑。
“唔，不错不错，果然是……骁勇善战。”
他拉长了语调，手中摇着扇子，像是在逛花园一般。
“不过——”
说到这里，梁国恕忽地语调一转，折扇“啪”地一收，眉头皱成一团，冷声呵斥道：“尔等这列阵之法，却不合京中兵律！”
“弩箭齐发时身形不稳，若遇强敌突袭岂不溃乱？”
“阵列不齐，脚步不正，呼吸也不合拍！”
“如此军纪，如何守得住长宁城？”
随着梁国恕话音的落下，在场的将士们皆是面色一变。
那明明是苏宁昭亲手演练出的新阵法，能在短距离内集中射击，防御兼攻。
这阵法在战场上早就已经经过实践确实可行，但现如今却被他一句身形不稳驳得面子尽失。
“启禀大人——此阵乃将军亲创，可破骑兵。”
一名千夫长忍不住上前一步，拱手解释道。
“破骑兵？”
梁国恕嗤笑一声，冷哼开口说道：“空口白牙，若是本官回京禀奏，陛下问起，这阵法究竟有何根据？”
千夫长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收到了不远处苏宁昭的眼色。
他顿时心中明了，只能咬牙拱手道：“大人英明。”
若非身后苏宁昭轻轻摇头，他怕是早就冲上去给这狗官两拳了。
“哼，还是多学学兵书罢。”
梁国恕摆了摆手，一副长者训晚辈的模样，言语之间尽是居高临下的轻蔑。
他这番话说得一众将士脸色铁青，可他们再如何气愤，也只能忍着。
毕竟这人是奉旨而来的巡抚使，有圣旨在身，闹大了也不好看。
梁国恕见众人不敢吭声，心底愈发得意，转身对苏宁昭笑道：“苏将军啊，末将这可不是挑刺，实在是忧国忧民。”
“天子念你守边辛苦，特命我前来协助。”
“你看，这军心若再松散，怕是要误国大事。”
他摇头晃脑的开口说道，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巡抚大人所言极是，将士们会再加操练。”
苏宁昭神色淡漠，只是淡淡拱手说道。
跟这种人说阵法，定然是讲不通的。
与其浪费这等口舌，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新的阵法才是正道。
见苏宁昭并没有跟自己定罪，梁国恕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哼，女人终究是女人，果然服软得快。
看来是昨夜反思过后，明白自己身为巡抚使的身份了。
梁国恕似乎极享受这种被人忍气吞声的感觉，扇子轻轻一摇，又兴致勃勃地往军械作坊那头去了。
那里火光炽烈，锤声震天。几十名铁匠正挥锤打铁，汗水混着火星飞溅。
“这便是那神臂弩的造坊？”
梁国恕背着手走了进去，微微眯起双眼，四处打量着。
他被炉子迎来的热浪一烤，顿时皱起眉头，抬起衣袖捂住鼻子。
“啧，臭气熏天。”
梁国恕万般嫌弃地嘟囔着，又凑过去看一眼铁胚：“这是什么玩意？”
“这角度，这弧线，全是废料！”
“你们这般打铁，能出兵器？”
领头的老铁匠闻声立刻迎上，满脸堆笑：“是，是，大人小心火星，别出了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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