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没有回避，他迎着那些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可以恨我，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想杀了我。但是，我告诉你们，这一切，值得！”
“值得？”一个中年男人嘶吼起来，他怀里抱着一个断了手臂的少年，泪水混着血水：“我儿子才十七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告诉我，这值得什么！”
“值得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哭，还能在这里质问我！”王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值得庇护所里的一万八千多人，没有在昨晚变成丧尸嘴里的碎肉！值得我们没有像外面那些无处可逃的人一样，被尸潮彻底淹没！”
他伸出手指，指向庇护所的大门之外，那片刚刚被清理出一条通道的尸山血海。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外面！那就是末日！那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我们昨晚所经历的，不是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你们以为躲在墙后面就安全了吗？你们以为靠着三百多个战士就能永远高枕无忧了吗？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昨晚来的，只是最低级的普通丧尸，夹杂着一些变异体，就把我们打成了这副惨样！如果下一次，来的是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尸潮呢？如果下一次，来的全都是那种打不死的变异丧尸呢？我们拿什么去挡？靠你们的眼泪吗？”
王华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是啊，靠什么去挡？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想到了昨晚那恐怖的，如同潮水般无穷无尽的丧尸，想到了那种被撕开胸膛，却依旧疯狂扑上来的变异体。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我不会安慰你们，因为末日不需要安慰。我也不会向你们道歉，因为作为指挥官，我问心无愧！”
王华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扫过全场。
“我只会告诉你们，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你们身边剩下的人，就必须拿起武器！”
“从今天开始，县一中庇护所，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幸存者，按照性别、年龄、身体状况，重新编组！”
“所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性，全部编入战斗预备队！由张武队长负责，进行最高强度的军事训练！你们要学习开枪，学习格斗，学习如何在尸群中活下来！”
“所有女性，以及其他不适合正面战斗的人员，编入后勤生产队、医疗救护队、情报侦察队！你们要负责生产、建设、救治伤员、搜集情报！这个基地里，不允许再有任何一个闲人！”
“我不管你以前是老板，是教授，还是明星，从现在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为了活下去而战斗的战士！”
“我们会建立最严格的奖惩制度，贡献大的人，可以获得更好的食物，更安全的住所，更多的资源！而那些企图偷懒、避战、动摇军心的人……”
王华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杀无赦！”
“全员皆兵！全民备战！这，就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整个操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王华这番铁血酷烈的宣言震慑住了。
悲伤依旧在，但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情绪，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他们看着王华那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脸。
或许，他是对的。
在这吃人的末世，眼泪和悲伤，是最没用的东西。
想要活，就得拼命！
……
临时征用的校长办公室内。
王华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
门一关上，那身仿佛用钢铁铸就的坚硬外壳便寸寸碎裂。
他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脑海中，前世的记忆碎片与今生的惨状疯狂交织。
同样的尸山血海，同样的惨烈牺牲，同样的悲痛哭嚎。
上一世，他也是这样，带领着一支幸存者队伍，在末日中苦苦挣扎。
他以为自己拼尽全力，就能守护住身边的人，可最后，他守护的基地被更恐怖的尸潮攻破，他珍视的所有人，都惨死在他面前。
他自己，也被一只拥有智慧的恐怖丧尸，一口一口地活活吞噬。
临死前那无尽的痛苦、悔恨与不甘，是他重生以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以为，靠着先知先觉的优势，他能改变这一切。
他能建立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能保护所有他想保护的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死了这么多人？
九百二十七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一夜之间，在他眼前消逝。
难道这一世，他还是要失败吗？
难道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那注定毁灭的结局吗？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晚晴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
她看着蜷缩在墙角，像一只受伤孤狼般舔舐伤口的王华，心脏猛地一揪。
在所有人面前，他是力挽狂狂澜的英雄，是冷酷决绝的领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看到他最脆弱的一面。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他身边，将水杯递到他嘴边。
王华没有动，依旧埋着头。
苏晚晴叹了口气，蹲下身，轻声说道：“喝点水吧，你的嘴唇都裂开了。”
她没有说什么“你已经尽力了”之类的空洞安慰，而是认真地看着王华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也许在昨晚，整个华夏，可能已经有数以亿计的人，变成了丧尸，或者死在了丧尸的口中。”
“而我们这里，有将近两万人活了下来。我们有墙，有武器，有组织，甚至……还有希望。”
“你不是神，你救不了每一个人。你只是一个在末日里，想带着更多人活下去的领袖。”
“昨晚的牺牲是惨痛的，但你守住了这里，守住了一万八千多人的生命。能做到你这一点的人，有几个？”
“自责和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外面那些牺牲者的家属需要看到的，不是一个颓废消沉的你，而是一个能继续带领他们活下去的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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