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个年轻的男人,第一次用钢管砸碎丧尸的脑袋,那粘稠的脑浆和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当场就吐了出来。
而就在他呕吐的瞬间,另一只丧尸从旁边扑倒了他,锋利的牙齿瞬间咬穿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如泉。
“小李!”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目眦欲裂,他嘶吼着,用消防斧疯狂地劈砍着那只丧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将那丧尸的整个上半身都劈成了烂泥。
但他怀里的同伴,身体已经开始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中年男人流着泪,闭上眼,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斧头狠狠地劈了下去。
这样的惨剧,在防线的每一个角落不断上演。
这些临时拿起武器的平民,没有战斗经验,没有心理准备,他们唯一的信念,就是身后需要保护的家人。
他们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惨烈的方式,与无穷无尽的尸潮进行着搏杀。
一个人倒下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
长矛折断了,就用拳头砸。
手臂被咬住了,就在异变前拉响怀里的土制炸药,和扑上来的尸群同归于尽。
时间,在血与火的煎熬中失去了意义。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五个小时……
从午夜到黎明,整整六个小时,喊杀声、枪炮声、哭喊声、嘶吼声从未停歇。
县一中的大门前,尸体已经堆积成了数米高的黑色山丘,粘稠的黑血汇聚成溪流,将整个战场浸泡。
幸存者们已经杀红了眼,他们甚至感觉不到疲惫和伤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劈砍、捅刺、格挡的动作。
武装队员的弹药几乎告罄,许多人手里的步枪已经成了烧火棍,他们拔出军匕,和那些平民一样,进行着最原始的肉搏。
王华也早已冲上了一线,他手中的唐刀卷了刃,身上沾满了腥臭的液体,分不清是丧尸的还是人类的。
就在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无边的黑暗和死亡吞噬时,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呜——!!!
那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嘶吼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不再是进攻的号角,而是撤退的命令。
还如潮水般汹涌的尸群,动作猛地一滞,然后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缓缓地、但却坚定地向后退去。
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转身离开,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地狱。
【第二波尸潮已结束。】
【距离下一波尸潮来袭,剩余时间:18小时00分00秒。】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一道惊雷,在王华的脑海中炸响。
结束了……
王华手中的唐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支撑他战斗到现在的最后一口气猛地泄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尸山血海之中。
他看着那些缓缓退去的黑色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脚下,那些刚刚还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却成了残缺不全的冰冷尸体。
胜利的喜悦,一丝一毫都没有。
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悲凉。
“活下来的人……救治伤员!快!”王华用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发出了命令。
“呜哇——!”
仿佛是一个信号,当庇护所的大门再次打开,压抑了一整夜的哭喊声,如同山洪暴发般喷涌而出。
无数的女人、孩子、老人,哭喊着冲了出来。
她们冲过还冒着硝烟的防线,冲进那片尸体堆成的修罗场里,疯狂地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老公!老公你醒醒啊!你看看我!”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一具被撕掉半边身子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爸爸!爸爸!你不是说好要回来的吗?爸爸!”一个小女孩跪在地上,徒劳地摇晃着一个男人的手臂,那男人的胸口,还有一个巨大的血洞。
“儿子!我的儿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发出了杜鹃啼血般的哀嚎。
整个县一中门前,化作了一片悲伤的海洋。
幸存者们的哭声,是对这场惨烈战斗最悲痛的注脚。
王华瘫坐在地上,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看着一张张悲痛欲绝的脸,他的心,仿佛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
他赢了,他们守住了。
但这个代价,太过沉重。
清晨八点。
阳光刺破了薄雾,却驱不散笼罩在县一中上空的悲伤与死寂。
操场上,所有幸存者都聚集在这里,没有喧哗,只有压抑的抽泣和低低的呜咽。
林雪走到王华身边,她的脸色苍白,眼圈通红,但声音依旧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冷静和克制。
“王主任,伤亡人数……统计出来了。”
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昨夜一战,我们……死亡,九百二十七人。”
“其中,武装部队阵亡一百五十八人,临时组织的幸存者战斗队,阵亡七百六十九人。”
“重伤,五百三十一人,其中有近百人……可能撑不过今天。”
一连串冰冷的数字,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砸在王华的心上。
他缓缓站起身,一夜未眠让他整个人憔悴不堪,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操场上那一双双悲伤、麻木、甚至带着一丝怨恨的眼睛。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只是挺直了早已疲惫不堪的脊梁,对着操场上所有的人,对着那些牺牲者的家属,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刻,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没有对胜利的庆祝。
只有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为九百二十七个逝去的生命,为这场用鲜血换来的、仅仅十八个小时的喘息,致以最沉痛的哀悼。
沉默过后,是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王华缓缓抬起头,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没有了半分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与决绝,仿佛燃烧的寒冰。
“我知道,你们恨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剑,穿透了操场上空凝固的悲伤,刺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恨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的丈夫,你们的父亲,你们的儿子送上战场。”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几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女人死死地盯着王华,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