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进来了，就走不出去了？”女人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动摇。
“怕。”王华坦然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我更相信，一个能在末日里，将几千名学生凝聚在一起，建立起这样一座坚固堡垒的领导者，绝不会是一个短视的人。合作，还是对抗，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哪个选择对大家都好。”
墙头上一片死寂。
那个女人沉默了。
她锐利的目光在王华和那辆充满压迫感的‘开拓者’之间来回扫视，眼中的光芒不断闪烁，显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身后的学生们也都紧张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
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女人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断。
“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由废汽车和水泥墩组成的街垒被缓缓移开，露出了后面那扇厚重的钢铁大门。
王华对着对讲机低声说了一句“原地待命，保持警戒”。
然后便在几名持枪人员的“护送”下，独自一人走进了这个由知识分子们构筑的堡垒。
化工园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要整洁有序，虽然处处可见行色匆匆的人群，但地面干净，物资也堆放得井井有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和王华见过的其他幸存者据点里那种混乱、肮脏的景象截然不同，处处都透着一股严谨的秩序感。
女人带着王华来到一间被改造成临时办公室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一张实验台被当成了办公桌，上面摆放着一些图纸和资料。
“坐吧。”女人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自己则走到一个酒精灯前，开始有条不紊地烧水、冲泡茶叶。
与其说是茶叶，不如说是一些晒干的植物叶子，但在如今，这已经是难得的奢侈品了。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被推到了王华面前。
“我叫苏晚晴，是这里的负责人。”女人坐到了王华对面，自我介绍道，声音依旧清冷，但敌意已经消散了许多：“末日之前，我是凌峰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的副教授，博士生导师。”
王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股苦涩但温暖的液体滑入喉咙。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博士生导师，心中了然。
难怪她能第一时间听懂自己说的材料名称，原来是真正的行家。
“王华。”他放下了茶杯，郑重地自我介绍道：“县一中幸存者基地的负责人，之前是县一中的教务处主任。”
两个截然不同的“负责人”，两段截然不同的过往，在这一刻，于这间小小的临时办公室里，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对峙。
空气中的消毒水味似乎都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王华放下茶杯，杯底与实验台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打破了沉默。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桌面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视着苏晚晴的双眼。
“苏教授，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咱们可以共同抵御末日。”
“共同？”苏晚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王主任，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们这里有三千多名师生，有坚固的围墙，有自己的秩序。我们为什么需要你一个小小的教务处主任？”
她刻意加重了“教务处主任”这几个字，其中的轻视不言而喻。
在她这位顶尖学府的博士生导师看来，一个中学里负责行政工作的领导，与她所代表的知识与技术体系，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王华毫不在意她的讥讽，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苏教授，你的骄傲我能理解。这座堡垒，凝聚了你们的心血，很了不起。”他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但在真正的危机面前，不堪一击。”
“你！”苏晚晴身旁一名一直站着保持警戒的年轻男人顿时怒目而视，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苏晚晴抬手制止了他，清冷的目光重新锁定王华：“危言耸听。我们抵御了无数次尸潮的进攻，你所谓的真正的危机，又是指什么？”
王华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换了个问题，语气也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探究。
“在此之前，我能问一下吗？昨天晚上的尸潮……你们是怎么度过的？损失大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破了苏晚晴那层冰冷坚硬的外壳。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仿佛毫无所觉。
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你什么意思？！”刚才那个被苏晚晴制止的年轻男人彻底爆发了，他猛地向前一步，指着王华的鼻子怒吼道：“你他妈是故意的？！你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吗？！知道我们昨晚死了人，特意跑过来揭伤疤？！”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幼狮，恨不得立刻将王华撕成碎片。
王华愣住了。
这就发火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男人，又看了看面无血色，嘴唇紧抿的苏晚晴，眉头紧紧皱起：“我……只是随口一问……”
“你还说！”男人还要动怒的时候。
“李维，住口！”苏晚晴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浓重的水雾。
她没有看王华，而是盯着自己面前那杯袅袅升起热气的“茶”，声音轻得像是在梦呓。
“我唯一的亲妹妹，苏晚夏，昨天晚上……牺牲了。”
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维的怒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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