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手下败将,有什么能说的?
牧枫没有多言,只是将这份苦楚压在心底,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训练之中,只希望下一次,能光明正大的打败叶明。
赢回他的尊严。
而沈小溪则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文化,也不懂得什么行军打仗,对于叶明与苏蒹雅所讨论的那些“大事”更是一窍不通。
所以沈小溪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照料叶明的生活上,好让叶明不至于在忙碌之余,还要顾及这些琐碎。
在这几日里,叶明的衣衫总是整洁的,书桌上总有一碗热汤,每晚回到房间,总有一桶提前备好沐浴的热水。
沈小溪的照顾无微不至,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温柔。
只是偶尔遇见苏蒹雅,双方四目交汇时,沈小溪会变得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手指捏着衣角,躲避着苏蒹雅的眼神探究。
这是她能想到的守护属于自己微笑幸福之地的方式。
黑云寨在叶明如此高强度的带领下,一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巨变。
原本低矮的寨墙向外拓宽了,加厚了,墙身更是高出了几丈,坚固笔直。
同时还有八座箭塔依偎着墙身、险地拔地而起,为黑云寨的提供周边的动向信息。
寨后的山上,大片的荒坡被开垦,初步形成一层一层的梯田,只差再修水渠,引入水源,便可真正成为农用田地。
至此,黑云寨彻底脱离了几处寨墙围拢的山民聚集之所,变成了一个规划有序,前后分明的寨庄。
黑云寨,不,应该是黑云庄在叶明手下完成。
......
相比于黑云庄的勃勃生机,武泽军的主将大营,中军大帐内,气氛格外沉重。
一声巨响打破了这份沉重的氛围。
砰!
一只覆盖着铁甲护臂的拳头砸下,坚硬的楠木帅案被砸得四分五裂。
武泽军主将,南统下将军庞雄,正须发皆张,双目赤红无比,胸膛更是剧烈起伏,像是一只发怒的雄狮。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得来的前线战报。
“五百儿郎,整整一营精锐!还有赵猛......我的兄弟,没了!”
庞雄声音嘶哑的吼道,“没了,全军覆没,居然死在一群山匪手上?!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帐内知晓这个消息的众将,皆是人人面容悲愤。
一名副将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抱拳。
“将军,末将情愿出战,只需带上兵马弟兄,便可踏平那黑云山,用所有山匪的人头,来祭奠赵校尉和死难弟兄的在天之灵,以洗刷我军的耻辱。”
“对,踏平黑云山。”
“血债血偿。”
帐中,一时间请战之声此起彼伏。
庞雄眼中血丝密布,猛地抬头,正要下令之时,一名亲兵却快步闯了进来,递上一封密信。
“将军,川郡刘大人急信。”
庞雄强压下心中怒火,开始拆信阅览起来,可越看,脸色却是越发难看,最终发出一声压抑的狂怒。
“刘莽—!”
只见信上的内容,是刘莽以严厉的口吻,严令庞雄暂缓军事行动,不得出兵。
理由更是冠冕堂皇。
“沅郡苏家已公然为黑云寨背书,称之为“乡勇”,此时大军征剿,等同与苏家直接开战,恐引两郡大规模冲突,授人以柄。庞雄需暂忍一时之愤,待朝堂定议,再另图良策”。
“苏思文,老匹夫,欺我太甚。”
庞雄将信纸捏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庞雄自然明白,刘莽这是怕他动用边军直接报复,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从而影响到朝中布局。
这口气就算再不甘心,庞雄也得暂时咽下,只是心中的恨意,越发加深。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之中。
内阁院内,一柄龙椅在上位空着,积尘已经落了一层,诉说着皇权的“缺席”。
下方围坐着一群高官显贵,随便一位跺跺脚,都能让这朝堂的天,抖上一抖。
武泽军五百精锐被边疆山匪覆灭,校尉赵猛阵亡,沅郡郡守却为山匪背书为乡勇,这正是诸位大人们此刻争论的话题。
率先发难的是外戚魁首,六部的户部高尚书。
“陛下如今静修,然沅郡苏思文,世代受得圣皇恩宠,却敢公然豢养匪类,袭杀我朝之师,此獠若是不诛,国法何在?军威何存?”
他目光锐利的扫过全场,“臣恳请,去向陛下祈求明旨,即刻抓拿苏思文进京,以叛国罪论处。同时,着武泽军主将庞雄,整军备战,踏平黑云山,用那满山匪寇的人头儆效天下”
话音未落,宰相王勉已缓缓出声,面容古井无波道,“高大人稍安勿躁。”
他声音平和,带有掌控全局的气势,“苏思文乃朝廷重臣,封疆大吏,岂可因片面之词便捉拿问罪?”
“其奏章言明,乃行‘招安’之策,化匪为民,何来‘豢养’之说,至于武泽军之败……”
王勉微微一顿,目光转向武官队列,
“赵猛轻敌冒进,五百精锐竟折戟于乌合之众之手,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尚未可知。若是贸然出动大军,恐引得那南蛊十三部再起战事,实为不妥,西南边防,需庞将军震慑诸蛮,岂能深陷于山林剿匪之役?”
“王相。”
一位身着麒麟补服的老者沉声开口,他蒙武是五军都督府的右都督,可以代表军方高层的整体利益,虽非庞雄一系的直系,但也算军方荣辱与共。
“赵猛为国捐躯,五百儿郎为山匪所杀,血染边疆,此乃对朝廷,对天下军伍的公然挑衅。”
“若此事不严加惩处,日后边疆谁还肯用命?军心若散,江山何以稳固?苏思文纵匪之罪,必须追究,那黑云山脉叶明及其党羽,必须剿灭。”
蒙武话语带着武将特有的强硬。
“都督此言,是欲陷陛下于不义吗?”
一位高家派系的御史立刻跳了出来,言辞尖锐,“陛下仁德,垂拱而治。苏思文跋扈,叶明桀骜,皆因地方监管不力,当务之急是肃清吏治,整饬边备,而非一味喊打喊杀,空耗国力!”
“荒谬!难道依你之见,难道我边军将士的血就白流了?”另一位军中将领怒目而视。
“非是白流,而是需谋定后动!那叶明盘踞黑云山脉,地势易守难攻。强攻之下,需多少兵马钱粮?若久攻不下,南蛮部族出兵牵住我军,北疆狄人趁虚而入,谁来负责?”
殿内顿时吵作一团。
高家及其附庸力主严惩,欲借机将苏家势力连根拔起。
王勉一系则稳守防线,强调程序与大局,要护下苏家。
军方代表则同仇敌忾,要求必须出兵以维护军队尊严。
中间派忧心忡忡,担心国力与边患。
就在争论趋于白热化之际,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公公轻轻“嗯”了一声,阴柔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曹公公耷拉着眼皮,像是刚睡醒,慢悠悠道。
“诸位大人,都是为国操劳,一片忠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