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四通商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赵渊快步走进内堂,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煞气。
“先生,刺客已经退走。”
他的声音低沉,交织着后怕与怒火。
若非先生提前布下的阵法,今夜他恐怕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沈计坐在灯下,神色没有丝毫波澜。
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于他而言,不过是拂过窗棂的一阵微风。
他的面前,空无一物。
但在他的识海中,那张属于陈氏家族的庞大【合并资产负债表】,正闪烁着刺目的血光。
“我已审计完毕。”
沈计淡淡开口。
赵渊一愣,不解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何意。
沈计抬起眼,目光穿透了窗户,望向洛京城中那片灯火辉煌的府邸。
“他们的负债,即将到期。”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指尖凝聚灵力,迅速在上面勾画出陈家府邸内一间密室的详细地图,标记出一个暗格。
“派你最得力的手下,去这个地方,取一样东西。”
沈计将符纸递给赵渊。
“记住,那是一柄断剑的碎片,封存在黑铁盒中。”
“不要触碰,不要探查,原样取回。”
赵渊接过符纸,感受着上面残留的灵力波动,心头剧震。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重重点头。
“先生放心,天亮之前,东西一定送到。”
半个时辰后,一条黑影潜入陈家重重护卫的府邸,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当那个冰冷的黑铁盒被放到桌上时,沈计能清晰感知到其中渗透出的微弱却无比怨毒的剑意。
那是属于散修古风的执念。
三十年未散。
沈计没有打开铁盒。
他取出一箱即将运往北方的普通皮货,从中拿出了一张最不起眼的狼皮。
他指尖微动,一缕魂力牵引着铁盒中的剑意气息,再缓缓注入那张狼皮之中。
整个过程,他在处理一笔牵涉巨大的资产剥离。
任何泄露,都可能导致审计失败。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识海中的算盘。
“启动【债务催化】。”
“催化目标:‘古月’与‘陈北望’之间的杀兄之仇因果链。”
嗡——
算盘剧烈震动,大量的魂力被抽取,沈计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看到,那条原本沉寂了三十年的猩红因果线,在此刻猛然亮起,变得无比活跃与灼热。
一根早已埋下,却受潮多年的引线,被重新烘干。
只待一点火星。
而那点火星,已经上路了。
“发船。”
沈计对门外的赵渊下达了命令。
满载货物的商船顺流而下,在夜色中驶离洛京码头,汇入奔腾的运河。
三天后。
距离洛京三千里的苍梧山。
山脚下的一条支流旁,几名苍梧山的弟子正在打捞一批被急流冲散的货物。
“晦气,不知是哪个商行的船翻了,这些皮货泡了水,都快没用了。”一名弟子抱怨道。
他随手捞起一张狼皮,正要扔到岸上,腰间的一块玉佩发烫,发出一阵急促的蜂鸣。
师门最高等级的警讯!
他脸色大变,不敢怠慢,立刻捧着那张狼皮,飞速冲向山顶的洞府。
洞府深处,一个身穿灰色道袍,面容粗犷的中年道人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就是古月。
当弟子将那张狼皮呈上时,他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凝固。
下一刻,无法抑制的狂怒与悲恸,从他胸腔中轰然爆发。
“师兄!!”
他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
这股气息,他找了一百年。
这正是他师兄古风的本命法宝“青蛟剑”的气息。
虽然微弱,但同根同源的感应,绝不会错。
剑在,人亡。
滔天的杀意,让整个洞府的石壁都开始龟裂。
古月一把抓住那张狼皮,神念疯狂涌入,追溯着这股气息的源头。
洛京。
陈家。
两个地名,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陈!家!”
古月双目赤红,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两个字,身影消失在洞府之中。
一道璀璨的金色剑光冲天而起,撕裂云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大离王朝的方向激射而去。
洛京。
午后的阳光正好,街市上人来人往。
突然,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从天而降。
天空,似乎都暗了一瞬。
整个洛京城百万生灵,都在此刻感到一阵心悸,呼吸困难。
无数凡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惊恐地望向天空。
一个金色的光点,在天际尽头浮现,并急速放大。
宰相府。
王康安正在与陈家族长陈北望品茶,商议着如何将四通商行连根拔起。
感受到这股威压,两人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对视一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来了。”
陈北望抚须笑道。
“看来是黑煞门的朋友到了,这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沈计,死定了。”
王康安也端起茶杯,满脸喜色。
“能引来这等高手,也算他的荣幸。陈兄,待会看完了戏,我们再去接收那四通商行不迟。”
陈家府邸中,所有陈氏族人也都冲了出来,望着天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都以为,这位恐怖的存在,是冲着那个屡次挑衅陈家威严的四通商行而来。
金光在洛京上空骤然停住。
那是一个面容粗犷,双目赤红的道人,他浑身散发着金丹期的恐怖气息,威压笼罩全城。
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整座城市,最后,定格在了陈家府邸的位置。
王康安和陈北望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看,那位前辈已经锁定了目标。
陈北望甚至整理了一下衣袍,准备等对方灭了四通商行后,上前拜见一番。
然而,天空中的古月,根本没有看那四通商行一眼。
他眼中只有无尽的杀意和仇恨。
他抬起了手。
一只由纯粹灵力构成的金色巨掌,在天空中缓缓凝聚,遮天蔽日。
“不……”
陈北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终于从那道人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那是他三十年前,在黑风山,从那个叫古风的散修眼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剑意。
恐惧,淹没了他。
“前辈!饶……”
他的话还没说完。
金色的巨掌,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轰然落下。
没有巨响。
没有爆炸。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显得悄无声息。
那座占地百亩,奢华无比的陈家府邸,连同其中的家主陈北望,以及数百名陈氏族人,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无数人惊骇的目光中,化作了齑粉。
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掌印。
整个洛京,死寂一片。
宰相王康安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全身颤抖,面如死灰。
短暂的死寂后,混乱轰然爆发。
就在全城都陷入恐慌之时,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却从四通商行的方向迅速冲出。
他们高举着“维持秩序,缉拿乱党”的旗号,第一时间冲向了那个巨大的掌印废墟。
为首的,正是赵渊。
他看着那片废墟,眼中闪过震撼,但更多的是对沈计神鬼莫测手段的深深敬畏。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指挥手下,将废墟中所有还残留着灵力波动的物品,以及深埋地下的府库,洗劫一空。
一个时辰后,一名手下匆匆来到赵渊面前,将一本从地库深处找到的,被特殊禁制保护的账本,递了上来。
“统领,这是从陈家最核心的密室里找到的。”
赵渊接过账本,翻开一页,瞳孔骤然收缩。
上面用密文记录的,是陈家与当朝宰相王康安,数十年来的一笔笔交易。
中饱私囊。
贪墨军饷。
甚至,出卖王朝边防情报给北燕。
每一笔,都是惊天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