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王朝，国都洛京。
车马行至朱雀门外，便再难寸进。
鼎沸的人声、牲畜的嘶鸣与小贩的叫卖混杂一处，汇成热浪，扑面而来。
沈计掀开车帘一角。
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座凡俗世界的权力中枢。
青黑色的城墙高耸，斑驳的痕迹是王朝数百年风雨的无声诉说。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
尘土的腥气，食物的香气，还有属于权与欲的、若有若无的腐朽。
“仙长，驿馆到了。”
车夫恭敬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沈计“嗯”了一声，放下车帘，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青云宗外派执事的道袍，迈步下车。
鸿胪寺的官员早已在驿馆门前等候。
当他看到沈计腰间的宗门玉牒时，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恭迎监察使仙长莅临洛京，下官已备好上房，请仙长移步。”
沈计被迎入一座独立的院落。
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极尽凡俗之奢华。
他刚刚坐下，茶水甚至还未凉透，便有下人前来通报。
“仙长，宰相王康安大人前来拜见。”
沈计的眼帘微微一抬。
动作倒是很快。
片刻后，一个身着紫色官袍、须发半白的老者，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下缓步走入。
他面容清癯，眼神审视，锐利逼人，行走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此人正是大离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王康安。
“下官王康安，拜见上宗仙长。”
王康安躬身行礼，姿态做得十足。
“王相不必多礼。”
沈计起身虚扶，声音听不出情绪。
“仙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陛下政务繁忙，特命老夫前来问候。”
王康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却在沈计年轻的脸上不着痕迹地打量。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仙长笑纳。”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护卫便呈上数个沉甸甸的箱子。
箱盖打开。
金灿灿的元宝，光华流转的珠宝，能晃花凡人的眼。
更有两名身姿婀娜、容貌绝色的侍女，怯生生地立在一旁。
这是试探。
也是拉拢。
“王相有心了。”
沈计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金山美人，而是一堆毫无意义的木石。
他挥了挥手，示意驿馆的下人将东西收下。
王康安的眼神深处闪过讶异。
眼前的年轻监察使，既没有表现出贪婪，也没有流露出清高，平静得让他有些看不透。
“仙长初至洛京，若有任何需求，只管吩咐下官。”
王康安又寒暄了几句，言语滴水不漏。
沈计也只是微笑着点头应是。
就在这看似和谐的交谈中，沈计的袖袍之下，手指轻轻搭上了算盘的边框。
神念沉入识海。
【启动因果审计。】
【目标：王康安。】
在他的视野里，王康安那身代表着权势的紫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由无数因果线条交织而成的、触目惊心的资产负债表。
【审计结论：严重资不抵债。】
【核心坏账：贪墨赈灾款项、构陷朝中重臣、贩卖官爵……】
沈计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一长串罪名。
最终，定格在一条风险等级被标记为“极高”的或有负债之上。
【或有负债：其家族崛起，与三十年前青云宗内门弟子李氏一脉的一笔资源交易有关，存在因果牵连。】
李玄。
沈计的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
原来，这场凡人国度的游戏，从一开始，就牵扯到了宗门里的敌人。
送走王康安后，房间内恢复了寂静。
沈计端起桌上早已冰凉的茶水，却没有喝。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繁华的洛京夜景，无数灯火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在他的眼中，这片星河的每一粒光点，都是一个独立的因果单位。
他闭上双眼。
识海中的算盘光芒大放。
“对洛京城，进行无差别广域审计。”
庞大的魂力消耗，让他的脸色微微发白。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张覆盖全城的无形巨网轰然展开。
无数条代表着个人资产负债状况的光点浮现，继而汇成一张宏观的、属于整个洛京城的财务报表。
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审计目标：大离王朝国都·洛京】
【审计结论：整体净资产为负。百分之九十三的官僚体系处于“资不抵债”状态。王朝整体气运正以不可逆转的速度持续流失。】
这艘名为“大离”的巨轮，早已千疮百孔，正在缓缓沉没。
沈计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越是腐朽，越是濒危，对他而言，可操作的空间就越大。
他收回广域审计，将所有魂力集中于一点，锁定了那份早已确定的名单。
“精准定位，最大债权人，赵渊。”
算盘上的珠子开始疯狂跳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沈计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是魂力剧烈消耗的征兆。
凡人国度的因果虽然浅薄，但要从亿万生灵中精准定位一人，其计算量依旧浩如烟海。
许久，算盘终于稳定下来。
一行金色的文字，带着不容置喙的结论，浮现在他的识海中。
【目标锁定：赵渊。】
【当前位置：敌国“北燕”，黑风山，七号矿洞。】
【当前状态：生命体征极其微弱，气运如风中残烛，预计将在七十二个时辰内彻底熄灭。】
沈计睁开双眼。
北燕。
矿洞。
即将死亡。
他那份最关键的“优质资产”，在他入场之前，就要被强制清盘了。
不行。
必须立刻动身。
进行“抢救性收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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