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在墙壁上投下一道孤影。
沈计指尖的温热感正在缓缓消退,那是一笔因果被彻底清算后,留下的最后余温。
他的识海中,【短期气运预测】这行新生的篆文模块。
从审计过去,到预测未来。
这已不是单纯的信息优势。
这是对时间权柄最原始的窥探。
沈计没有沉浸其中,心境一如止水。
任何未经检验的能力,都只是资产负债表上一笔未经审计的“或有资产”,其真实价值与潜在风险,必须重新评估。
他将神念沉入算盘,锁定了第一个目标——自己。
“预测自身,未来三日气运。”
一缕凉意从神魂深处被精准抽离,无声地汇入袖中。
算盘的某根横杆上,一颗珠子自行拨动,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片刻,一个篆字在他识海中成型。
【平】
一行小字随之浮现。
【审计成本:魂力1点。】
沈计心中有了基准。
他将神念转向隔壁院落,锁定在正打坐的赵拓身上。
“预测目标:赵拓,未来三日气运。”
这一次,神魂被抽离的凉意加重了一分。
【吉】
【审计成本:魂力2点。】
果然,目标的因果越复杂,实力越强,审计成本越高。
一个合理的制衡。
沈计将这条规则记入心底,随即收敛心神,开始打坐恢复。
次日。
物资库内,汗味与灵材的草木气息混杂。
一名管事高声宣布了紧急任务。
“后山丙字号矿场,新采掘出一批青铁矿石,急需运回。宗门开放两条路线,一条是常规山道,平坦。另一条穿过黑风口边缘,路程短一半,但临近妖兽森林。”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那还用选?肯定走山道。”
“为省一两个时辰去玩命?傻子才去。”
一个名叫孙浩的弟子急于表现,立刻站了出来。
“管事,我愿带队走山道,保证万无一失!”
他说话时,轻蔑地瞥了一眼角落里沉默的沈计。
库管满意地点头。
沈计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在众人争论时,神念已悄然沉入算盘。
【预测目标:山道。】
【凶】
【预测目标:黑风口。】
【平】
沈计的眼帘微不可察地垂下半分。
世人眼中的安全坦途,在他的报表里,却标注着赤红的“凶”。
世人眼中的危险禁地,反而是一条“平”稳的路线。
信息不对称,才是世间最深的杀局。
待众人选定路线,沈计才从角落走出,对库管躬身。
“管事,弟子最近研读草药图鉴,黑风口附近阴湿,或有所获。弟子愿负责黑风口路线的押运,顺便沿途清点药草,为宗门尽绵力。”
理由合情合理。
库管看着这个一向沉默的杂役,又看了看那条无人愿走的路,挥了挥手。
“去吧,自己小心。”
孙浩的队伍,一路谈笑,走上平坦山道。
沈计的队伍,则沉默地推着矿车,没入阴森的黑风口。
傍晚。
一个消息传遍外门。
孙浩的运输队在山道遭遇小型地龙兽潮,伤亡惨重,矿石尽毁。
他本人被执法弟子当场拿下,关押问责。
而沈计,带着一车完好无损的矿石,回到物资库交割。
无人知晓,在黑风口路线一处被算盘标记为【小吉】的山涧里,他将一株通体碧绿的“养魂草”收入袖中。
此草能直接补充魂力,却因外形普通,被所有人当成杂草。
一笔完美的“账外收入”。
回到昏暗的杂役房,沈计吞下养魂草,感受着魂力恢复的暖流。
他没有欣喜,亦无波澜。
他拿出宗门下发的账簿玉简,开始复盘近期宗门的各项开支。
通过审计财务,能最直观地看清一个组织的健康状况。
这是他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神念扫过宗门大比的奖励发放记录。
丹药、灵石、法器……流水划过。
忽然,他的神念定格。
他将宗门公告上宣传的奖励总额,与账簿上实际发放的总额,进行交叉比对。
账面上,发放总额比公告总额,不多不少,正好少了百分之五。
这笔物资,在账目上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沈计的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起来。
在会计的世界里,没有巧合,只有被掩盖的交易。
这艘名为青云宗的大船,船舱底下,有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