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的消息，比执法堂的判决书来得更快。
他甚至不需要派人打听。
依附于他的弟子，已将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地通过传音玉简，送入他的洞府。
“李玄……是李玄指使我的！”
“是他！”
玉简中，张胜那歇斯底里的攀咬，带着垂死挣-扎的疯狂，异常刺耳。
洞府内，香炉里燃着顶级的凝神香，烟气笔直如线。
李玄一袭白衣，盘膝而坐。
他听着玉简里的声音，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是那只执着白玉茶杯的手，在空中出现了一瞬的凝滞。
随即，茶杯被稳稳地放回紫檀木桌上，杯沿与桌面接触，没有发出一毫的声响。
“废物。”
他轻声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个钝掉的工具，该被丢弃了。
危机公关？
不。
在他李玄的会计准则里，这叫不良资产剥离。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不苟的衣袍，推开洞府大门。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懈可击。
他主动向着执法堂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见的，不是张胜那个已经毫无价值的坏账。
而是这笔交易的另一个关键方，他真正的对手盘。
执法堂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冰冷肃杀。
来往的执法弟子见到李玄，都纷纷躬身行礼，眼神中带着敬畏，又藏着说不清的复杂。
李玄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刘苍长老的静室。
刘苍正在用一块鹿皮，擦拭着一柄黑沉沉的戒律尺，动作缓慢而专注。
“长老。”
李玄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语气里带着被精准控制的震惊与痛心。
“弟子的事，惊动长老了。”
刘苍停下动作，抬起眼，那双浑浊又锐利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张胜，攀咬你。”
他说话言简意赅，只陈述事实。
李玄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苦涩与自责，他长叹一声。
“是弟子识人不明。”
“当初见赵拓与沈计两位师弟初入宗门，恐他们受人排挤，便嘱咐张胜，让他多多‘关照’。”
李玄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辜负的失望。
“弟子只希望他能以师兄身份，提携一二，谁曾想，他竟会曲解我的善意，挟私报复，犯下如此大错。”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无懈可击。
一个被恶奴蒙蔽，善意反被利用的完美主人形象，被他轻描淡写地勾勒出来。
刘苍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李玄知道，言语的分量，永远不够。
他必须提供一份更有价值的、无法拒绝的“交易品”。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双手奉上。
“长老，弟子前几日，无意中发现张胜行为有异。”
他的脸上带着“不忍”与“挣扎”。
“本想私下劝诫，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念在同门之谊，并未上报。现在想来，是弟子心软，险些酿成大祸。”
刘苍接过玉简，神念探入。
里面，是张胜私下收受外门弟子贿赂，并倒卖宗门低阶资源的详细记录。
每一笔，有名有姓，时间地点俱全。
一份完美的、可以将张胜彻底钉死的“证据”。
静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刘苍看不出表情，但他心里清楚，李玄这是在展示肌肉。
展示他对自己手下人的绝对掌控力，以及随时可以将其抛弃的冷酷。
李玄在告诉他，自己的价值，远超一个张胜。
而他刘苍，作为一个精明的“投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宗门偶像，名不虚传。”
刘苍缓缓开口，将玉简收起。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李玄心中微定，再次躬身。
“谢长老明察。弟子只希望，此事不要影响到宗门大比的士气，更不要让外界看了我青云宗的笑话。”
他将自己的动机，再次拔高到维护宗门荣誉的层面。
刘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宗门的稳定，高于一切。”
“李玄，我希望你明白……”
刘苍的声音压低了些许。
“有些账，记下了，就不好销了。”
李玄的眼帘微垂，遮住了瞳孔深处的冷光。
他知道，自己脱身了。
代价是，在执法长老这里，多了一笔看不见的“或有负债”。
无妨。
只要能维持住自己完美的资产状况，这点负债，总有办法进行“债务重组”。
执法堂的最终判决，很快便下达到宗门各处。
“外门管事张胜，心性扭曲，栽赃同门，罪大恶极。又恶意攀诬宗门天骄，试图混淆视听，罪加一等。”
“即刻起，废除其全部修为，打入水牢，永世不得翻身。”
冰冷的宣判，通过法阵，回荡在阴暗潮湿的水牢之中。
张胜被铁链锁在没过膝盖的污水里，听到这个结果，整个人呆住了。
他等来的，不是刘叔的庇护，不是李玄师兄的搭救。
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判决。
罪加一等。
这四个字，狠狠地钉入他的神魂。
他明白了。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博弈，如今又被用来平账的弃子。
“啊——！”
绝望、怨毒与疯狂混杂的嘶吼，从水牢深处传出，惊起几只盘踞在黑暗中的噬骨鱼。
……
与此同时。
沈计的杂役房内，油灯如豆，一切如常。
他正借着微光，用一根细针，不苟地修补着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精纯的暖流，顺着冥冥之中的联系，悄然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袖中的算盘，微微发烫。
沈计的识海里，一行行新的篆文数据流，清晰浮现。
【坏账清算完毕。】
【结算收益：纯净气运7点。】
【魂力微量增长，当前魂力18/100。】
【检测到复杂因果链闭环，结算特殊奖励……】
【解锁新会计模块：短期气运预测。】
【模块说明：可消耗微量魂力，模糊感知指定目标未来三日内的‘吉’、‘凶’、‘平’。】
沈计放下针线，面无表情。
从审计过去，到预测未来。
哪怕只有三日，哪怕只是模糊的吉凶。
对他而言，这已不是简单的信息差。
这是……执掌时间的天权！
他的手指，在袖中轻轻拨动了一下算盘珠。
“啪嗒。”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中微不可闻。
他心中默念。
一笔勾销。
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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