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弟子居住的区域,灵气远比外门杂役房浓郁。
即便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院落,墙角的青苔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灵光。
赵拓就坐在这处偏僻院落的石阶上。
他独自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动作机械地重复,目光落在精钢剑身上,却又仿佛穿透了剑身,落在空无一物的虚空。
洗清冤屈的喜悦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整个世界孤立的窒息感。
同门避他如蛇蝎,背后永远有指指点点的影子。
他成了内门一个行走的是非符号。
一个脚步声在他身前停下。
赵拓头也没抬,声音里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我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师兄,我来谈一笔生意。”
这个声音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波澜,却让赵拓擦拭剑身的手,骤然停住。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过分年轻的脸。
沈计。
那个将他从万丈深渊边缘,硬生生拽回来的记名弟子。
赵拓眼中的戒备褪去少许,更多的却是困惑。
“生意?”
“宗门大比的赌局。”
他直接吐出了一个名字。
“石猛。”
赵拓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看着沈计的眼神。
“石猛?那个炼气六层,只会用蛮力的蠢货?沈计,你是不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冒险。
这是把灵石当垃圾一样往臭水沟里扔。
石猛是公认的陪跑货色,他的赔率之所以高到离谱,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确信,他必输无疑。
沈计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反问。
“师兄觉得,一个能提前洞悉张胜罪证的人,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吗?”
一句话,扎进了赵拓的心脏,让他所有到了嘴边的质疑,全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院落里,死寂一片。
只有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的沙沙声。
赵拓握着剑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关节泛白。
是啊。
眼前这个人,用一种他至今都无法理解的手段,将张胜的罪证挖得底朝天,每一个细节都分毫不差。
那份洞察力,诡异得让他每每回想,都脊背发凉。
可这赌注太大了。
那几乎是他被宗门排挤后,仅剩的全部身家。
“……我凭什么信你?”
赵拓的声音干涩得在摩擦。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他押上全部未来的理由。
沈计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刺入赵拓的耳中。
“石猛的对手,王聪,修炼的是《随风剑法》。”
赵拓点了点头,这是人尽皆知的情报。
“这门剑法,第七式‘风卷残云’之后,为了衔接下一招,灵力在左肩井穴的运转,会有一个瞬息的凝滞。”
沈计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
“这个凝滞,不足半息。”
“但,足够了。”
轰。
赵拓只觉得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耳边嗡的一声,刹那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从石阶上弹起,因为动作太过剧烈,身旁的剑鞘都“哐当”一声滚落在地。
他地盯着沈计,眼中除了骇然,还是骇然。
《随风剑法》的缺陷!
这怎么可能?!
这几乎是传功长老那一脉核心弟子才可能接触到的绝密,他一个记名弟子,是怎么知道的?
这已经超出了“观察力”的范畴。
这简直是……未卜先知!
面对赵拓震惊到失语的表情,沈计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心悸的漠然,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我只是善于观察账本上,没人注意的细节。”
这句话,赵拓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看着沈计那双深不见底,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崩塌。
理智在疯狂尖叫,告诉他这很荒唐。
但一种来自绝境的野兽直觉,却在嘶吼着,让他抓住眼前这个唯一可能翻盘的机会。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最终,赵拓从腰间解下那个唯一的储物袋。
他的手微微颤抖,将储物袋递到沈计面前。
“五百下品灵石,我全部的积蓄。”
“都在这里了。”
沈计伸手接过,那份凡人眼中的巨款,在他手中却轻飘飘的。
但在他的识海里,一行冰冷的文字缓缓浮现。
【完成A轮融资,项目代号:大比套利。】
“去执法堂下注。”
沈计将储物袋重新递还给赵拓。
“用你的名义,全部押石猛胜。”
他的声音不带感情。
“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
赵拓接过储物袋,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他将袋子攥在手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赵拓转身离去的背影,沈计无声地退后,身形融入墙角的阴影,彻底消失不见。
赵拓走后不久,院落对面一棵高大的古树上,一个原本与浓密树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滑落。
那人看了一眼赵拓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沈计消失的阴影,眼中闪过凝重。
他没有丝毫停留,身形化作一道微风,向着传功长老一脉所在的主峰,飞速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