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杂役院的宁静不是被一声尖叫划破的。
它由一个点开始，恐慌无声而迅速地蔓延。
最先跑出屋子的人没有喊叫，只是捂着嘴，脸色煞白地指着王大海的院子。
更多的人围拢过去，人群拥挤，却诡异地安静。
沈计混在人群里，他的站位很讲究，既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又不会太过显眼。
他踮起脚，视线越过前面耸动的肩膀，瞥见了那片暗红色的地面。
他的脸庞失去血色，身体也配合地开始发抖，那副模样，比院里任何一个真正害怕的人都更像惊弓之鸟。
这是一种表演，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识海深处，古朴的算盘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一个全新的模块【资产评估】已经就绪，等待着主人的第一次调用。
宗门巡查队很快抵达，灵力激荡间，强行驱散了围观的杂役。
就在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是李四。
他几乎是谄媚地贴到一名巡查弟子身边，压着嗓子，眼神却瞟向沈计。
“仙师，小的有情况禀报。”
“昨夜我起夜，看见沈计那小子鬼鬼祟祟地从外面回来。”
巡查弟子的视线投射过来。
“你，过来。”
周围的杂役轰然散开，将瑟瑟发抖的沈计孤立在中央。
沈计身体一颤，低着头，小碎步挪了过去。
“抬起头。”
巡查弟子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昨夜子时，你在何处？”
沈计的嘴唇抖动着，几乎发不出声音。
“回……回仙师，小的一直在房里算账，从未外出。”
“你胡说！”
李四尖声叫道，急于邀功。
“我亲眼看见你进屋，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寒气！”
沈计的头埋得更深。
“小的……只是去了趟茅厕，夜里风大……”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副窝囊废的模样，真实得让人心生厌恶。
巡查弟子皱起眉，转向同屋的另外几名杂役。
“他说的可是实话？”
一名杂役想了想，点了点头。
“回仙师，沈计昨晚确实一直在算账，那算盘珠子响了半宿，吵得人睡不着。”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他胆子比兔子还小，哪敢杀人。”
巡查弟子脸上闪过不耐，他本就不信这种废物敢杀一个修士。
他挥了挥手，冲李四斥道：“滚，别在这浪费时间。”
李四满脸的功劳变成了羞辱，他怨毒地剐了沈计一眼，灰溜溜地退入人群。
沈计对着巡查弟子连连躬身，那卑微的样子，引来周围一片压抑的嗤笑。
他成功了。
没人知道，那响了半宿的算盘声，本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风波过后，管事的位置空了出来，许多杂务被重新分配。
沈计因为“老实听话”，被指派去清理早已废弃的药圃。
那地方堆满了经年累月的药渣和枯死的灵植，草木腐败的酸臭味能把人熏个跟头。
这是没人愿干的脏活。
沈计却毫不在意，推着独轮车，走向那片废料堆。
确认四周无人。
他心中默念。
“资产评估。”
算盘轻震。
眼前的世界并未改变，但一层无形的数据之网，已经覆盖了整个药圃。
【目标：废弃药圃。】
【综合评估价值：极低。】
一行行灰色的条目在他脑中飞速划过，全是“无价值的腐烂物”、“灵气散尽的药渣”。
就在他以为将一无所获时，一条金色的数据流突兀地跳了出来。
【特殊资产：一株‘伴月草’幼苗。】
【评估价值：5块标准灵石。】
沈计的心脏攥紧。
伴月草！
炼制“聚气散”的辅料。
五块标准灵石，是他整整一年的月钱，还是在不被克扣的情况下。
他没有狂喜，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只是拿起铁锹，开始清理药渣，动作不快不慢。
他一车一车地将废料运走，直到来到评估结果所示的三号药渣堆前。
他拨开最上层的浮土和枯藤。
更浓郁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那堆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药渣底下，一株只有两片嫩叶的翠绿小草，安静地生长着。
它毫不起眼，和周围的杂草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资产评估】，神仙路过也只会当它是根野草。
沈计的呼吸放得很轻。
他没有立刻去挖。
他继续清理周围的废料，用最自然的方式，在幼苗周围清空出一片区域。
然后，他才蹲下身，用手，一点一点地刨开幼苗周围的泥土。
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
他将那株幼苗连带着一大块根系的泥土，完整地取出。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早就备好的、底部有洞的破花盆，将这株价值五块灵石的“未来”，稳稳地移栽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又变回了那个麻木的杂役，仿佛只是随手种了一颗野草。
就在他推起独轮车，准备离开这片“宝地”时。
几道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无形的压力，笼罩了过来。
沈计抬头。
一个身穿外门执事服饰、面容阴鸷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巡查弟子，站在药圃的入口处。
男人的视线没有温度，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干活的杂役。
当那道视线落在沈计身上时，停顿了片刻。
沈计的呼吸，停了。
来人是王大海的后台，外门执事，张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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