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云岚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口中却轻轻一叹,道:“历代天音阁大领主,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当年无论是师父还是前任堕天之翼大领主翦圣殿下,谁刚出道时不是在中原武林大会上博得一世盛名,令无数中原武人不敢小觑我们圣阁?可我如今的修为相距他们那时还太远,若不是你师父在旁护着,怕是当日云听枫那一关我就很难过得去,更何谈能在这大会上搅动风云,拨乱乾坤?”
林彩诗手上一顿,俏脸闪过一丝自责,低声道:“我……自负聪明,竟没想到这副担子对你来说如此沉重,所以你孤身出来引蛇出洞,就是想以你的能力来尽可能地为圣阁扭转局面?”
“无论是为了圣阁,还是为了二哥,又或是我自己,这一次来到武林大会,我注定不会只是一个凑热闹的看客,那么自然要赶在大会之前,弄清楚敌人的底力和动向。”禹云岚回过身,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你不用自责,我的武功确实比不上那几位大领主,可明月姬的话给了我很大启发:那天都府府主朔阑天仁的修为也不过与我相当,实际战力更绝对在我之下,可他为何能做了许多看上去我没有做到的事情?因为他靠的不是自身的武力,而是谋略和手中掌握的势力,我们圣阁站在武林的顶端太久太久了,以至于连我也总想着以力压人,却忘了师父和梦璃从小就教导我,这世间绝大多数问题,动武都只是最下乘的解决办法。”
“圣阁势力虽并不次于他天都府,可自师父之后,六翼各自为政,神圣之翼散落在江湖的力量更是如星沉大海般纷纷隐匿,如今我手中能够调用的力量远不如他,既然没人,那我就自己出来做,总有一天等我做好了,让阁中弟子看到成绩了,真心诚意甘愿服从我的时候,我们圣阁即便不靠阁主和长老殿出面,依旧可以傲然伫立在武林之巅!”
“你还有我在这儿,无论如何总不会令你孤身应战。”
看着他那张分明尚未脱尽稚气,却已饱经沧桑的脸,林彩诗强自定了定神,思忖道:“那你打算怎么做?从你信上的描述来看,苏澄是希望你们两虎相争,若杨成杀了你,那自是你本事不济,他也可以由此得了个正大光明对付杨成的理由,可若你杀了杨成,他便亦可借着你残杀无双城同僚的罪名反过来对付你,你依附他便好,但你如果选择中立或依附于苏菲,只怕他立刻就要反过来对你动手!”
“所以咱们才要出其不意,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人的算盘打响——只是现在最令人担心的还不是杨成那些人,而是我在这儿消息一旦放出去,恐怕还会有其他势力赶过来,彩诗,一会儿你先不要露面,就躲在暗处替我看护好周围,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及时发现。”
林彩诗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不让她直接参与到争斗中来,可她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自然想跟禹云岚并肩作战,只是一时不好拂了他的意,便点头含糊应下,心里却暗暗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倘若一会儿真的战况激烈,她可不会就这么袖手旁观。
却说苏还锦本是想替禹云岚约见杨成去的,没料到才刚见面,对方就忽然收到了“真正”禹云岚的动向,作为无双城各路人马此次南下的首要打击目标,杨成对禹云岚的兴趣明显要比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无命大得多,根本不容苏还锦多说两句,便带着二十几个手下飞马而出,直往这座土地庙赶来。
苏还锦面上无奈,心里却也暗暗猜到是禹云岚自己在作妖,便立即派人回去给“无命”传信,自己带着七名红衣卫紧随而至,远远地,隔着残破的院墙就看见五个乞丐各拿着简单的锄头在庙中空地里挖着什么,旁边倚马而立的,正是禹云岚本人。
“年纪、身形都与传说中的相当,加上这匹大红马,他定然就是熠王禹云岚了。”杨成见对方只顾专心地看着几个乞丐挖坑,一时间还没有注意到这边,便将手一抬,接过从骑递来的铁胎弓,弯弓搭箭,径直遥遥一箭射去!
他军旅出身,自幼弓马娴熟,箭无虚发,虽自己也未曾指望凭这简简单单的一箭就射倒大名鼎鼎的骑兵之王,可用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一箭带着地级中阶的功力,去势如风,破空之声猎猎作响,就是跟杨成说的一样毫无掩饰之意,不能杀人也能立威,可禹云岚自己手也没动一下,九界亦只是尾巴一扫,便啪地一声将利箭扫成两截,威势尽消,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吓?”
这一下的应对之简单,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若说杨成是本着立威而去,结果却被狠狠打脸,谁能想到他的奋力一箭,居然只是让人家的战马动了动尾巴就给挡住了?
苏还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揶揄道:“杨大将军,我还以为你坐上红衣卫队队长的位子靠的即便不是武力也总得有些谋略,没曾想你这般冒冒失失地出手,打草惊蛇不说,还大大丢了自己的脸面,幸亏这附近没有旁的人在,否则真是丢了咱们无双城的脸!”
杨成面不改色,回头斥道:“苏还锦,你不过也是他的手下败将,有什么脸面来嘲弄我?当初要不是你在东城护卫不力,苏牧少主又岂会轻易死在此人手里?你就在这儿好好看着,待我拿下了他,成了红衣卫的统领,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放肆!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兵痞子,仗着你家族里扶持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敢对苏副队长出言不逊!”苏还锦身旁立时就有几名红衣卫仗剑而出,却被她抬手一拦,阻道:“罢了罢了,今天咱们可不是来对付他的,都打起精神,倘若杨大将军拿不下熠王,待无命来了,就该咱们动手了。”
正说着,忽见禹云岚身形一闪,已来到众人身前,笑吟吟地道:“我当时谁来了,原来是我那位不成器的师姐啊,怎么,当初你联手杜云龙和苏渊两大高手和近千人都没能将我堵死在东城里,还不长教训,今天就带了这么个窝囊废和几十个杂兵,也敢来找我麻烦了?”
好你个臭小子!
苏还锦心中笑骂一句,勒马退了两步,应道:“今天可不是我要来找你,而是这位杨大将军想请你交还无双剑,我的好师弟,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若要拒绝,那可得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禹云岚这才将目光投向杨成,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一看,那股宛若实质的杀势便吓得一众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座下战马更是陡然间惊叫立起,转身便跑!
战马反应实在太大、太突然,别说其他人,就连杨成自己一时也笼束不住,只得一个个如临大敌地跳下马来,倒不是他们真的连驾驭战马的力气也没有,而是若一心对付自己的马去了,那禹云岚要做点儿什么,可怎么抵挡?
二十几人面面相觑,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好杨成修为、定力尚可,喝道:“怕什么!给我抄家伙!围起来!”
这些人都是军人出生,即便心中胆怯,但有军令下出,第一反应仍是飞快地包围上去,个个掏出短弩,齐帅刷将禹云岚瞄准,只是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即刻放箭,只见禹云岚混不在乎在搓了搓手,向杨成道:“东城之内,有至少三百把这样的短弩将我围住,远处还搁着几座大型弩炮,可那样也未能将我杀死,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令我束手就擒?”
“此一时彼一时,你身中麒麟宫化血神功,虽然气势还能唬一唬人,但究竟还留着几分真实实力,你心里自己最清楚不过,念在你已裂土封王,身上担着一方百姓,乖乖交出无双剑来,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哈!你叫什么来着?杨大将军是吧?明明知道我身受重伤,带着这么多人这么多把箭对着我,怎么说起话来还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禹云岚哈哈一笑,扫视了一圈众人,道:“你要是你啊,即便不要我的命,那除了无双剑之外,我身上还有圣剑天下呢,还有我手上这戒指聚魂珠也是个神器,说不定我还把千转剑法、乾坤仙气和战神诀的功法都写出来傻傻带在身上,这些难道你都不想要?”
杨成微微一怔,未及说话,就听禹云岚接着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一个堂堂的天音阁大领主,身负重伤无力自保,为什么不好好躲起来,非得到这儿破庙之中找几个流浪汉挖坑?你想不想知道那里面埋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他每多说一句,周围的人就越是心寒一分,已有人忍不住叫道:“老大!甭听他废话了!下令吧!”
杨成面色一狠,喝道:“你若死了,你刚才说的一切全是我的,既然你不要命,那就给下地狱去吧!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