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远-025

她若真把红衣卫的命当回事儿，昨日地龙扑过来时也不至于独自退避了，禹云岚虽然看不上那些口口声声发誓效忠无双剑主却两面三刀的红衣卫，但对苏澄和苏菲这样表里不一的作风也颇为不屑，面上不动声色，只应道：“方才苏副统领还在问我的名字，可她进门还没开口，二位却都已知道我叫什么了，这消息来得可真快啊。”

无命这个他随口编出来的名字，在苏还锦之前便只对禹云昭剑一人提过，之前禹云岚便暗暗猜测若是天都府与无双城各自都要对付自己，会不会暗中联起手来？如今一看果然确有其事，不过苏菲半点儿也不在意他的调侃，笑道：“无命公子的大名那可是一夜之间都已传遍了大街小巷，苏副统领不知道那是她自己大意了，我们这些做主子的，难道还能错过这样的消息吗？”

“还锦她事务繁忙，偶尔有些失察也在情理之中，此事不提也罢，无命公子快先请坐。”苏澄打了个圆场，招呼禹云岚落座奉茶，随即道：“还未请教公子师出何门？”

他眼神中并无半点儿好奇或垂询的意思，显然早已有了从天都府过来的消息，问这句话，无非是想将苏菲刚才露的馅稍稍弥补回去，禹云岚也不戳破，直言道：“翠屏山四风谷，算不上什么正经的门派，只有我与师父二人，师父他老人家是个不问世事的隐者，所以我这次出来就我一个人，听着如今中原最大的一桩盛事就是这武林大会，便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公子既是四风谷的弟子，也不知是否算得上战神六部的传人？”

“战神六部？祖上或许算吧，现在早就没什么关系了，当年我们谷外的一个村子听说就是战神六部中的赤帝一族，被灭的时候连一个援兵都没有，可见他们为人也不怎么样，我也懒得去跟他们攀亲戚。”

“公子这话恐怕就不妥了，当年统领六部的是禹云家族族长禹云笛修，那不过是胤朝廷麾下的一介武夫罢了，的确算不上什么经世之才，可如今星野原的熠王殿下重整乾坤，草原各族也都换了一番面貌，公子武功卓绝，难道就没想过去跟着他创立一番功业？”

禹云岚哈哈一笑，不屑地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就唉拿你们脑袋里那一套来揣度别人，我无命放着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不过，何苦非得给自己找个主子为他卖命？熠王虽是个大英雄，可又与我何干？我若真想找个地方落脚，那也得是我心甘情愿乐意待的地方才行——再说了，那熠王廷既已建立，麾下各部大将论功行赏，能封出去的官职几乎都占满了，哪儿还有新人的位置？难不成他熠王还想走出草原，角逐天下不成？”

说着，特意毫不掩饰地看了一眼苏还锦，苏澄心中微微一喜，道：“公子不愿受人束缚乃人之常情，正巧我这儿有个闲职——我们无双城红衣卫队天下闻名，几个月前队长杜云龙陪少主苏牧南下岳州，不幸战死在了那熠王禹云岚手里，这队长一职的空缺至今也无人可以填补，还锦虽然聪明能干，可到底是女儿之身，有些人有些事难免压不住，如果公子不嫌弃，不如暂且做我们红衣卫队的队长如何？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限制你的自由，大小事务都有还锦跟下面人的打理，你只需在关键的时候露露面镇镇场子即可，若你有朝一日闲下来想理事了，也可随时跟还锦好好交流。”

“你们无双城还有这等好差事？”

禹云岚眼睛一亮，豁然起身道：“方才我还没进门时，苏公子就能为我一掷千金，此番盛情邀请，我若再推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不知苏副队长是否乐意突然多了我这么个顶头上司？”

他眼角撇着苏菲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只当是她被苏澄抢了先有些不甘，苏澄以眼色看了看苏还锦，道：“还锦，人家无命公子可是全看你一人之面才愿意留下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愿意啊？”

苏还锦无所谓地道：“他不过是挂个闲职，又未曾分去我手中权力，只凭二位安排即可，只是底下的兄弟们个个拼命努力，谁心里没曾想过那个位子？他们私下里是否服气，我可就说不准了。”

“昨日无命可是亲手救下了十几个兄弟的性命，他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想来没人会反对的，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带他去熟悉熟悉环境，认识认识人，既然来了，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是。”

苏还锦领命，带着禹云岚走出客厅来，假意在周围介绍了几人，便将他领到一间空置的客房中，道：“这里是昨日回来苏澄为你特意准备的，你若真想在这儿做这个红衣卫队长，那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禹云岚先让纳兰心儿暗中查探了一遍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窃-听之后，方才关上房门，道：“昨日师姐来找我，可没说过这苏家两位小祖宗跟天都府有了一腿，看来他们对你还不是特意信任，你独自在这里做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妨，无双城如今的局面比你想的还要乱，他们不信任我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不过我平日里都有监督他们的动向，看来能够背着红衣卫暗中跟天都府联络的，只能是他们身边的两位天阶长老了。”苏还锦示意他安坐下来，接着道：“我知道你对红衣卫成见极深，可我在无双城里这么多年，深知其实红衣卫中也有许多像齐放、薛安、蒙武一样将誓言当作生命来守护的人，只是无双剑主一刻不曾现身，他们的吃穿用度又都跟苏家脱不了干系，这才不得已先为其效命罢了，如今你做了红衣卫队长，自可亲眼去看一看，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是首先要解决的——那就是红衣卫队长这个职位，原本已经内定有人了。”

“哦？这么说来，那苏澄表面上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不知不觉之间却是狠狠摆了我一道呢。”禹云岚玩味地笑了笑，想起方才苏菲不满的眼神，恍然道：“我就说那苏菲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她既然不满，想必那内定之人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人，她又为何不站出来反对？”

“因为那人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她一系的——无双城眼下除了祝大人、苏家家主苏昊、苏澄和苏菲四人之外，还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势力，就是统领十五万驻军大将军杨鸿，那杨家本也是无双城内的大族，此人又是苏昊的妹夫、苏家唯一一位外姓天阶长老，虽然只是天级初阶，可有家族撑腰，加上手中十几万的兵权，实际的权柄和话语权恐怕已不在大长老和家主之下。”

“原先师父在时，他不敢有丝毫造次，师父入了魔塔之后，他便暗中倒向了苏家家主苏昊，没想到好景不长，苏昊被你杀了唯一的儿子，后继无人，遭到了长老会弹劾，他又立即明哲保身退出了争端，并开始有了自己的野心，杜云龙死后，红衣卫队队长的职位成了各个势力间争斗的焦点，他推出他的族弟杨成来，手段极其狠辣，明里暗里打杀了许多竞争者，到如今已无人再敢与他相争。”

“那杨成颇为迷恋苏菲的美色，苏菲虽然心里不喜，却知道这是个机会，便也暗中扶持此人，面对着两方势力联手，苏澄也没有办法，只好先一步将副队长的位置推给了我，以便与其竞争——那杨成这次不愿做苏家两个小辈的跟班，自己带了一队人出来，我之前没跟你说，是觉得你可能还碰不上这些麻烦，没想到他们还没找到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替我安排一下，先跟这人见个面，若是能谈得拢，以他族兄的身份地位，我们完全可以拉拢交好这人，可若他觉得我碍了他的道，执意要与我为敌，那么我也自有对付他的手段。”

最后的“手段”二字说出，他身上明明没有一丝杀气，苏还锦却不知为何轻轻打了个寒颤，她深深看了一眼这位其实才没多久不见得小师弟，不再多说什么，应声自去——禹云岚沉吟片刻，又拿起笔墨书信一封，放入当年纳兰梦璃送给自己的空间项链里，小心系在玲珑颈上，拍拍它的脑袋，道：“去，把这封信送给彩诗，她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苏菲别院。

“好个苏澄！堂堂红衣卫队队长的位置，无双城里多少家族奋斗了几代人也未必能出一个，他嘴巴一张一合就给出去了，莫说他还不是咱们家少主，就算是家主在这里，也断然不敢如此儿戏！”

苏菲满脸不快，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按，旁边四长老苏梅不禁皱眉责道：“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你与苏澄功力虽在伯仲之间，可比起谋略部署，你从小就差了他一大截，这急躁的脾气若还不能收敛一些，将来拿什么跟他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