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越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几个起落间已然追出府外,只见点点血迹延伸往一个幽僻的小巷深处,他料想那黑衣人重伤下已逃不远,信步走入巷中,到尽头时,却见其人居然从容负手而立,哪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公叔越心下一紧,忙回望退路,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又已然站在了自己身后,将唯一的退路挡住,摘下面罩道:“你好歹也是一派核心弟子,这还没动手呢,怎么就想着跑路了?此地并无别人打扰,咱俩可以好好切磋切磋。”
“叶修罗!”
公叔越死死顶着那张俊逸又冷漠的脸,只觉背上已开始冒出阵阵冷汗,鹰翔城中虽然还没有人真正见过叶修罗出手,可他的赫赫凶名多年前就已经从岳州传遍了整个大陆,他是剑神风若海的制裁之剑,取人性命形同宰杀牲畜,往往无论是过程还是心态都没有半分障碍,这世上几乎无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因为绝大多数与他交过手的人,都已经永远无法再睁开眼睛了。
公叔越颤抖着手匆匆拔出长剑,却不愿真的与他开战,喝问道:“你我之间无冤无仇,叶大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开口吩咐,何以深夜将我引来此地?”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闻贵派追叶剑法施展起来如狂风扫叶,高雅而不失凌厉,在下思慕已久,只可惜山高路远无法登门请教,今日既然在鹰翔城中偶遇,自然不能错过,还望公叔掌门不吝赐教!”
说罢,根本不给公叔越拒绝的机会,拔剑便攻,公叔越本就已十分紧张,哪里还有半分思考的机会,只得拼起十二分气力强行应战,不料斗了十招下来,非但没有落败,居然还觅得战机,狠狠地在叶修罗臂上砍了一剑!?
“难道这家伙竟是徒有虚名?”
公叔越惊疑之间涌起一阵狂喜,正要趁势追击,忽觉眼前陡然间剑光乱窜是,全身上下瞬息之内也不知中了多少剑,那速度竟然快到仿佛连疼痛感都还没来得及涌起来,身体就已先失去了力气和控制,软绵绵地跌倒下去!
直到两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人自两侧高墙下跃下,动作熟练地将公叔越堵住嘴、绑上绳子,这位梧落剑派的大弟子才像是终于感觉到了疼痛和绝望一般惨哼起来。
可既已堵住了嘴,黑衣人也不怕他惊动旁人,其中一人向叶修罗问道:“叶大哥,你的手没事吧?”
“就他那点儿剑力,还伤不了我。”叶修罗轻蔑地扫了一眼已是个血人的公叔越,随手收起剑,解开方才中剑的衣袖,从衣下方取出一块加厚皮甲来,他细细将皮甲上的剑痕打量了一番,哼道:“没错,这便是宗一平身上的伤痕了,没想到这人本事不大,胆子倒还不小,在草原大会前刺杀了鹰翔城城主,这跟在别的地方弑君有何区别?公叔越,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公叔越自然是已经无法答话了,倒是两个黑衣人一边替他紧急处理伤势止血,一边笑道:“叶大哥切断了他全身经脉,这家伙就算侥幸留下一条命来,也只能是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那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恐怕比死还要难受——对了大哥,你怎么知道宗城主是为他所杀的?”
“城主府守卫森严,宗一平好歹又是个地级强者,想要在草原大会这个当口上在他家里杀掉他,凶手必是与他关系匪浅、武功又在他之上的人——这样的人物数遍这座城本也没有几个,我也不过是瞧着他身上的剑伤有些传说中追叶剑法的痕迹,这才特意把他引出来一试罢了。”叶修罗自己脱下夜行衣,见两名弟子似是要将公叔越抬起来带回去,忙摆摆手道:“你们费什么劲呢?留他一口气就好了,那宗越武见他久出不归,必然派人来寻,想必此时已经离这里不远了,这人咱们就留给小宗城主,看看他怎么处置吧。”
宗越武在书房中坐了许久,好容易等到有人叩门,唤进来时,正是他派出去追查的宗家头号大将莫雄,不过莫雄此时脸色十分不佳,匆匆走上前来禀报道:“公叔越输了,被人绑在外面巷子里,嘴也堵着,我看左右无人发现,已照大人的吩咐,送他上路了。”
宗越武眉头深锁,忧道:“公叔越武功极高,城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败他的,恐怕只有那叶修罗一人而已,你派人把他的尸体收敛回来,寻一副好棺木送到梧落剑派的馆驿去,就说是剑神殿的人干的,如今城里多的是想找剑神殿麻烦的武林人士,且让他们自个儿闹去吧!”
莫雄领命告退,才走到门口,又被宗越武叫住,只听他吩咐道:“点五千人马,明日一早你我一齐出城,就说是接了骑兵之王禹云岚的命令往北面驻防,如此那剑神殿就不至于立刻打上门来,待军师那边设法除掉了禹云岚,就什么都好说了。”
“是。”
莫雄方才告退,又见老管家宗纪走了进来,禀报道:“大人,今日剑神殿又运了五百担粮食进城,城中已有好些百姓开始采买他们的低价粮,就连一些小家族的家主也派了人去踩风,城内粮价比起前日他们刚来时已降了两成,各大商户十分不满,都在请求大人出手制裁剑神殿,或是将他们差价的损失补给他们,我已接连压住两日,可若明日天明开市粮价再降,恐怕老奴就无能为力啦。”
宗越武将他递上来的文书细细看了,不由抚了抚额头,疑道:“禹云岚带了三万大军回草原,日耗粮巨大,他们哪儿来的粮食还能运进这鹰翔城里?”
“他们到底是有剑神风若海的身家,谁也无法想象一个神级领主数十年来能够积攒多少财富,再者岳州南北议和之后,为了赈灾,各地的平价粮都在源源不断地运过去,他们剑神殿是整个岳州唯一保存完好的商家,又与岳州牧林成碧、镇南大将军谢凌云和南王风悠扬都有极深的关系,现在岳州那些小商家们全都是仰着他们剑神殿鼻息过日子——如此滔天权势,想要弄些粮米到星野原来,想必也不是难事吧。”
“这些个无良商家,早跟他们说了别趁着灾难发战争财,他们就是不听!这几个月来赚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如今有人的低价粮进城了,想让我给他们补差价,哪有这种好事?”宗越武气得一拍桌子,问道:“城中的粮食生意,聚勇堂一家就要占四成,如今剑神殿这般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他们就没有任何反应?”
“聚勇堂分堂堂主许昭,好像也是参与了吕崧与禹云岚约的那一战,到如今人还被扣在禹云岚军营里,他们哪里敢有动作?”宗纪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禀道:“草原各部依附于鹰翔城,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需要城主供应粮食养活族人,如今他们一担粮食的价格才是我们原来价格的六成,由不得各部家主不动心,倘若那些人都转向了剑神殿采办粮食,那大人以后对他们的管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还不算,白日里叶修罗放出话来,粮食只是剑神殿开来鹰翔城的第一份生意,后续还有美酒、布帛、香料甚至是武器铠甲,一桩桩皆已在来的路上,大人若不出手,那根本用不着草原大会开始,这城里已没人再能跟他们叫板了。”
“啪!”
宗越武不自觉间竟将手中茶杯捏碎,咬着钢牙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道:“那就让城里的商户们跟他们杀杀价!你告诉他们!剑神殿这么做,可不只是我没有活路,他们一样会断了财路!让他们再坚持十日,这十日内他们的损失我城主府补一半给他们,只要等到禹云岚死了,那叶修罗又不是草原人,不怕他们不撤回岳州去!”
“你们听好,大都督率领的中军会为我们吸引敌人的视线,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偷拔掉这些匪军营寨,以此反过来保护中军。”
禹云岚遥指着远处一座隐隐约约的行营,向众人道:“这样的行营在我们前方足足有二十余个,里面最少的也有百多人,最多的会有四五百人,但真正困难的并不是如何击败他们,而是在我们整个行军过程中不能放一兵一卒逃走,也不能让任何一个见过我们的斥候安然离开,这就是我带上你们的原因——你们的战力或许不足以与过多的敌人抗衡,可作为草原儿女,我相信你们在马背上的功夫不会输给任何外来者!”
烈旭儿这些人加上各自带来的侍卫,也才不过两百人,听到前方居然有那么多的敌人,就算不畏生死,但要说半点儿都不紧张却不可能,烈旭儿舔了舔嘴唇,问道:“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