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剑神殿不愿与中原武林结仇,这不代表我是在怕与你们结仇,今日之事若不是我这小猫偶然发现,明日就可能会有数以百计为我上阵杀敌的战士死于非命——希望诸位今日用他们三人的命得个教训,军营之中军规最大,一旦触犯,谁来也说不了情!我也绝不会拿我士兵的性命,来买我的仁义名声!”
他说着,将玲珑捉起来放上肩头,又向林彩诗道:“向剑神殿各处通告此事,这梧落剑派今后不再生事便罢,若再生事,让弟兄们尽管放手杀人,他若顽抗到底,我便灭他满门!”
他这一路走来,千军万马里冲杀过,刀光剑影里闯荡过,经历的大小战阵远超常人想象,虽先后有数次灵魂洗练让他慢慢少了几分树海出身的戾气,可一旦动了真怒,那一身宛如实质的浓烈杀气已不在当初第七兵团大将禹云拓之下,无非是还不能够如禹云拓那般能将杀气也操控自如当成武器运用而已。
一时间,众人无不脊背发凉,就连自幼经过严苛训练的林彩诗也被激得微微眯起了眼,唯有那魔兵许昭是跟他一路的,站出来替他圆场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以后就是剑神殿与梧落剑派自己的恩怨,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各自散去,只有吕崧默默跟上许昭,叹道:“许堂主,你方才这又是何苦呢?”
许昭却不以为意,直言道:“吕大侠背后的沉剑山庄乃是武林泰斗,你们行走江湖轻利重名,也无过失,可我们聚勇堂却是一代代弟兄们刀头舔血走镖一步一个脚印积累到如今这般程度的,老爷子当年交代过,我堂中人行事,该担的决不推诿给他人,不该担的,也绝不替人背黑锅!方才若不将那两人供出来,只怕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何况此事原本就不占理,吕大侠又何苦为他人之过而白受连累?”
吕崧被他一席话堵得再无言语,待众人各自归营,总算是平安过完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关长生、姬长河与列战英已悄悄各自带队依令而出,方子清整备好余下三千五百骑兵,每人只带十日口粮,又在守望堡里找了两个老人做向导,以便沿途寻找草场水源驻扎喂马——禹云岚尚在营中喂纳兰梦璃饮下百花琉璃盏中精露,忽报营外纳兰月请见,他略有些意外,忙起身出帐将母亲迎进来,只见她双手捧着一副战甲,见面便道:“我知道此行已如离弦之箭,没了变更的可能,便连夜将你父王往日所穿的战甲按照你的身形改制了一番,你来看看是否合身?”
禹云岚倒还真没有一套自己的战甲可穿,闻言心下一暖,哪有推辞的理由?他由着母亲为自己更衣披甲,又听她缓缓道:“以往每一次我为你的父亲披甲,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都念着一定要活着回来,这么多年,你父亲本事虽不如你,却还从未领我失望过——岚儿,你自小到大都不在我身边,甚至都还没有吃过一次我亲手做的菜,我知道不该在你出征前说这些,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好吗?”
那一瞬间,禹云岚清晰地感到了身上那双手的温柔与战栗,忙展颜笑道:“母亲多虑了,您也知道纳兰家族最擅占卜星术,昨日婆婆来我营中特意占了一卦,说此战必将大捷,您就安心在宫里为我和将士们备好庆功宴,待我回来,一定要与父亲母亲好好吃一顿饭。”
昨日纳兰嫣倒是真的来过军营,但占卜一事却是禹云岚信口胡诌,不过听他这么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纳兰月似是放心了些,又看看榻上白狐,问道:“你要带梦璃一起去吗?若是不放心,可以把她交给我照顾。”
禹云岚却拒绝道:“梦璃今后是草原之母,此战怎能少了她?她若醒着,相信也一定愿意随我一同出战的。”
他穿好战甲,告别母亲,抱着纳兰梦璃走出帐来,正碰上方子清前来报道:“主上,中军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起行。”
“敌众我寡,我得去组织奇兵拔掉东南方的匪军营寨,这中军便全权托付给大都督与杨大人了。”禹云岚说着,示意司徒南上前跟着方子清,随即抬手向他深深一拜,恳切道:“我让司徒南随身护卫大都督,此行中军要为两翼奇袭军吸引敌军和整个草原的视线,直击郭然大营,行军轨迹难以变化,若我与三位两军在两翼骚扰不力,中军必遭敌军狼群战术日夜撕咬,大都督此行任重道远,一路保重!”
方子清从容一笑,亦拜道:“属下必当不辱使命,主上既已有定计,那咱们决战之际再会!”
说罢,与司徒南一起告辞领军自去,禹云岚唤来九界,刚上马,就见烈旭儿带着诸位草原少主和随从匆匆赶来,这大姑娘一眼瞧见他尚在营中,不由奇道:“咦?他们怎么都走了?居然连你这个主将都不等的吗?”
“我与你们另有去处,过几日再与他们会合。”
禹云岚抬眼看去,只见这些人比昨夜相见时竟一个不少,不由以手指道:“怎么?我都已说得如此凶险,你们一个个的还全都跟来了?”
烈旭儿欣然道:“咱们草原儿女,为自己家园而战,连魔兵都给灭了,难道还会怕死吗?”
“好!那你们便跟我一起走吧!”
禹云岚带上众人,临出营时,忽见林彩诗抱着玲珑与吕崧候在门口,见他来了,快步走到近前,张了张口一时似不知所言,只匆匆将玲珑放到九界颈上,道:“这猫儿定要随你同去,我怎么也劝不住,便给你送来了,它好歹也是个七级大妖,你带着它,也能帮你杀两个贼人。”
说罢,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禹云岚,你若敢死在外面,我就什么也不顾,直接带着大军杀过去为你报仇,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不打到他老家建宁城,也绝不回头!”
禹云岚心中一软,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那吹弹可破的俏脸,道:“彩诗,别忘了我可是战神禹云睿的传人,此战之后,我会让战神血脉的威名重新在这世间传扬,你只管在这里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林彩诗微微点点头,似怕他不舍,便匆匆告辞转身离去,那吕崧却默默地骑马跟了上来,禹云岚见他居然是打算跟着自己出征,不由问道:“吕大侠不为昨夜之事生气了?”
“昨夜之事,你并无差错,我想了一夜,若是易位而处,我也不能做得比你更好。”吕崧苦笑一声,道:“你也不必劝我,我知道此行很危险,来时已跟同门打过招呼,随你出征皆是我个人意愿,即便战死在沙场上,也只怪我学艺不精,与你无尤——禹云岚,我既然比武落败,答应了要在你身边看看你是如何为人,总不至于遇到这点儿危险便畏缩不前了。”
一时间,禹云岚心中也对这江湖大侠泛三分许敬意,动容道:“前日彩诗告诉我若非立场不同,诸位正道大侠中也不乏值得真心深交之人,吕大侠今日肯为我草原子民仗义出剑,来日得胜归来,这份恩情我禹云岚绝不敢忘!”
鹰翔城,城主府。
“烈向鹰这莽夫,枉我从前以为他算是个英雄,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拉起来偌大一份家业,如今却还不是跟条狗一样,人家一纸书信,就打发去西面驻防去了。”
宗越武随手将手中的信纸烧毁,冷笑着向对面一名脸色阴婺的高大武者道:“父亲要做那禹云岚的奴才,那是他自个儿的事,如今家族上上下下都是我说了算,我凭什么要为他去驻守北路?公叔先生,军师当日可是说好了的,不会让他从守望堡里活着出来,可如今好端端的一个纳兰梦璃白白被你们害了不说,那禹云岚却还活蹦乱跳的,你们梧落剑派也是跟咱们绑在一条船上了,他若真的打赢了郭然带兵回来,咱们谁都好过不了!”
他身旁这人,便是并州梧落剑派当代大弟子公叔越,闻言蹙眉道:“禹云岚身边高手如云,想要取他性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他自己还是个一等一的好手,连沉剑山庄吕崧这种成名大侠连同数十人都败在他手里,年氏三雄联手激战数百合也没能杀掉他,这草原上已找不到可以与他匹敌之人——倒是北面营地里听说来了许多江湖高手,先前放出的风声,也是为了这位天音阁大领主而来,城主何不借着此次驻防的机会,与他们联络联络?”
宗越武沉吟了一下,还未开口,忽听房顶上一声轻响,公叔越冷喝一声“什么人”,话音落时,人早已如大鹏展翅一般掀开房门,跃上屋顶,只见一个矫健的黑色身影飞檐走壁地往府外狂奔而去,他冷哼一声,一边纵身追击,一边扬手打出两枚飞镖,噗噗两声正中其后背,那黑衣人惨哼一声,身形一晃,却还是坚持着跃出院墙,逃入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