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山庄-038

姬媱身躯有些颤抖，再拜谢道：“弟子姬媱，多谢神圣大领主救命之恩！”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禹云岚向自己去扶她，一弯腰却扯得伤口一阵剧痛，他咧咧嘴，向林彩诗道：“林小姐，还不快把你师祖婆婆扶起来？”

“是！”林彩诗那冷冷的眸子里，此刻似乎也多了一些温软，快步上前来将姬媱扶起，这时忽见方子清带着几十名亲兵自树林后方匆匆策马而来，方子清跳下马，快步走到近前，低声道：“叶家主、殿主，八卦阵中的三五百残余圣教军已与展千翼会合，将这周围团团围住，山下也陆续发现有新的圣教军动静，粗略估计，至少还有三千人！”

“难怪以展千翼那暴脾气，竟然也会甘心在林子里跟杨大人玩了那么久的捉迷藏，原来是还有后手。”叶修罗皱了皱眉，又有些不解，问道：“这圣教军前前后后已动用了五六千人攻山，如此大规模的行军调动，我们的探子早十日就应发现动静，为何总是兵临山下之后才迟迟察觉？”

姬媱迟疑了一下，禀告道：“叶家主，听闻凶龙灾厄殿下有一种可以遮蔽大部队踪迹的法术，此次玲珑大人特意将他带在身边，恐怕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正商议着，忽见山腰处接连两支红色响箭升空炸开，方子清抬头一看，奇道：“一支是我们自己人发的告急信号，另一支却是圣教军内部的求救信号，这是发生什么了？”

这情况连方子清一时都看不明白，围在四面的圣教军也有些骚动，正没奈何，忽见身边人影一闪，杨啸带着谢云儿赶到旁侧，他神色凝重地向禹云岚行了一礼，道：“殿主，半山处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重甲军队，至少有三万人，其中五千是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正全速往此地杀来！”

百人千人级别的战斗，以禹云岚眼下身边众人的实力，倒还可以周旋一二，但整整三万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重甲战士，绝对可以在旦夕间将所有人来回杀个好几遍，一时除了方子清若有所思外，其余人脸色都有些苍白，禹云岚定了定神，问道：“这岳州大地上的正规军，要么是蛮军，要么是七旗军，可他们都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杨大人，你可看清旗号了？”

杨啸摇摇头道：“这正是奇怪的地方，这部队没有旗号，战力却是极为强横，那与他们偶然相遇的三千圣教军不到一炷香时间就被彻底剿灭了，甚至就连带队的一位天阶高手都没能逃脱！”

“天阶高手？连跑都没跑掉？”禹云岚心里一咯噔，转向方子清道：“先生能在重重包围下来到此地，想来是有密道可行，依先生所见，我们是不是先赶紧撤出去？”

“我先前已派人通知过两位家主先行撤离，可显然两位家主都不愿意，那么方子清作为下人，自当与二位一同赴死——不过眼下看来情况好像还不算太糟糕，不瞒殿主，这支部队，或许是我们的援兵。”

“援兵？我们哪儿来这么强力的援兵？”禹云岚倒是宁可相信离月芜寂忽然赶来，也不愿相信冒出来一支数万人的大部队，此时外围林中接连响起鸣金之声，围在四面的圣教军转眼间如潮水般退去，须臾，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五千重甲骑兵如旋风般赶到林地边缘，也不去追击圣教军，只向禹云岚等人这边望来。

这支队伍，阵型齐整、装备精良，为首一名手持青龙偃月刀、天级中阶的大将带队，阵中隐隐有魔法光晕波动，必还有行军法师坐镇于内，即便还隔着百米远，可给众人带来的压力，竟要比方才的圣教军强横数十倍！

好在这百米空地方才被禹云岚的雷印轰得稀碎，实在是不利于骑兵前行，那战将打了个手势，众人一齐下马，结阵步行走上前来，每靠近一步，那压力便又大上几分，待到双方相隔三十步远时，杨啸横身挡在谢云儿身前，拈弓搭箭，一箭射在那战将脚下，喝道：“将军请通名！来此何干！”

姬媱亦向八名天音阁高手喝道：“听着！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神圣大领主！”

八人握紧兵器，一字排开在禹云岚身前，齐声喝道：“誓死守卫大领主！”

那战将停下脚步，目光在众人身上逐一扫过，最终停留在禹云岚身上，开口道：“我们为寻找圣剑天下之主而来，敢问阁下可是令圣剑出世之人？”

禹云岚微微一怔，上前一步，两手抬起，方才被姬媱打落的无双剑与天下各自飞回掌中，昂然道：“不错，我就是圣剑的主人！”

战将眼中闪过一抹激动、又有一丝讶色，似乎是觉得眼前这青年的年龄实在偏小了些，正有些犹疑，那一直尚未关闭的剑庐秘境中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修罗军，你们都等了三百年了，终于等到了可以出世的这一天，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拜见你的新主人？”

五千铁血骑兵，在这一瞬间眼中竟同时激动得升起了一抹雾气，那战将一抬手，带着士兵们一齐单膝跪地，拜道：“修罗军统领关长生，拜见天下之主！”

众军亦齐呼道：“拜见天下之主！”

林中，月玲珑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道：“天下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不过虽然我没有得到它，禹云岚也算是代表天音阁拿到了这股力量，或许，在俗世方面，他会是一个比我更好的圣阁代言人。”

灾厄有些后怕地道：“原以为这小子跟叶修罗、苏还锦一样，只是剑神殿下的记名弟子，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加入了天音阁，成了剑神殿下的入室弟子，你说那天在山下要是我一不小心把他杀掉了，其余几位大领主可就真的会抓住这把柄不放了——这臭小子，干嘛早点不把神圣之翼拿出来？”

“听说他拜师那年才不过八岁年纪，多半连天音阁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不过他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神圣大领主、天下之主，灾厄，你可不能再叫他臭小子了。”月玲珑回头瞪了一眼凶龙，道：“不过就算他可以否决我的命令，但想要在圣阁内发号施令，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我先回去了，你留在这里，待他伤势康复，就带他来圣阁见我，告诉他，我有话对他说。”

铸剑天台。

公孙晓欣慰地将目光从剑庐外收回，落在陆应恩身上，道：“你会不会怪我，让你一直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那些与你同来的伙伴死死伤伤，你却什么也不能？”

陆应恩看着那抱团躲在角落里，只剩下二十几人的正道弟子，眼中确也闪过一丝不甘，咬牙道：“我……我的确有一些怪前辈，可是更多的，却是怪我自己，因为就算前辈放我出去，我也不知该怎么做，又能做到些什么。”

“我不让你出去，是不想让你继续在没有立场、没有主见的情况下盲目地参与到那些江湖纷争之中，你出去之后，或许此刻已经如许多人一样尸骨无存，而且这种所谓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孩子，你有没有想过，数百年来整个中原武林都在仇视天音阁，可他们究竟为什么仇恨天音阁？”

陆应恩慢慢冷静了些，沉思片刻道：“天音阁与中原武林之间，血仇太多、太深，远的不说，单单是近几十年——四十年前，魏崇明帝昏庸乱国，天下义军共讨之，胤国公兵至星野原时遭遇草原烈家骑兵阻击，烈家家住好友、也就是后来的剑神殿下风若海阵斩胤军六员大将，大败胤军，后七大门派联手上门向其挑战，往者无一生还；三十五年前，雪饮圣刀现于巴斯山脉，又是风若海连败各路好手四十八人，斩雪峰门老掌门闻扈，夺宝而归；三十三年前，有神龙啸于福宫山间，群雄共逐之，风若海率辛羽、千机、姬璇等天音阁大领主血战群雄，将龙女带回天音阁；流觞三年，玄冰寒玉剑现于极北荒原，中原武林会盟于鲁第卡拉平原商讨取剑之事，却被天音阁翦克昭、古娜二人杀入极北大营，各派死伤无数，最终目送他们夺剑而去……”

“够了。”公孙晓摆摆手，打断他道：“你说的虽只是近几十年间你所知之事，可再往前几百年，其余的冲突，除了单纯的仇杀之外，也都大同小异，想必说道这里你也有所察觉了，那就是，天音阁之余中原武林的罪，并非他们逞凶嗜杀，而仅仅是因为，对于中原各大派而言，他们实在太强大了。”

“古往今来，这世间异宝现世，只要是天音阁看上的，几乎都没有失手的时候，时间长了，那些与他们夺宝失败的人就慢慢地憎恨他们、畏惧他们甚至联合起来对抗他们，而当他们联合起来的势力庞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心中对于强者的敬畏，也就渐渐变成了对成功者的嫉恨——可反过来想，假如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天音阁，人们依然会夺宝，只不过他们的敌人，就从天音阁变成了如今他们所谓武林正道中的朋友，所以说，天音阁的存在，就好像是一把悬在每个人头上的利剑，令人恐惧不安、逼人寻求庇护，若是没有它，那么今日的中原武林，就会是另外一副样子，那些平日里你们挂在嘴边的兄弟门派，沉剑山庄、宝国寺、八极门、绿柳山庄等等，或许都会变成你天山剑派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