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哥哥!”
林彩诗惊呼一声,匆忙上前将倒撞而回的禹云岚扶住,只见他气色倒还算好,但眼神却意外地有些犹疑不定,不由急道:“岚哥哥,你没事吧?方才明明可以挡住的,你怎么突然分心了?”
由不得她不着急,要知道如此凶险的战局下,临阵分心可比单纯的轻伤要致命得多,禹云岚却只是咳了两声,摇摇头将她推了回去,咬牙道:“放心,我没事。”
那两记烈焰掌刀被血域莲华削弱之后,的确不可能给他的亢龙之身带来什么伤害,甚至若非他突然分心,单单是维持血域莲华的剑气就完全足够将其化解,这也是为什么林彩诗在那一瞬间根本没有想到要出手相助——可当严不平舍身杀入剑气之中时,禹云岚忽然发觉,这个人虽然以往与他有过节,但在那一刹那,他完全不同于自己以往面对的任何敌人,那些没有智慧的妖兽、那些为杀戮而生魔兵、那些要抢夺他的东西或是取他性命的大妖或者人类,统统都不是——严不平,这个被他身后的人称呼为“严大侠”的男人,他就真的只是想要豁出命、去做一件他认为正义的事情而已!
这些人与天音阁之间,当真有那么大的仇恨?
铸剑天台上,公孙晓轻轻一叹,向陆应恩道:“你看,即便是如他这样坚定、桀骜的小子,也会有迟疑的时候,而这种迟疑,有时候只需要一瞬,便足以致命。”
看着外面那般乱战,陆应恩微微捏了捏拳头,道:“从小就听长辈们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事情本身并无对错之分,仅仅只是立场不同,便足以叫人生死相搏——天音阁与中原武林数百年的仇怨绝非轻易可以化解,可禹云岚若是抛下他大师兄不顾弃战而去,那或许便不是他了。”
“我在九曲通天阵中,读到了他的许多过往记忆,他这孩子自幼在树海长大,许多人间之事,倒不如你这个天山弟子看得明白。”公孙晓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但他与你也不相同,你虽是天山剑派的天之骄子,但自幼并没有因此承受太多挫折和压力——而年纪轻轻的他自打被人们称作骑兵之王的那一刻起,便承载了太多太多人的希望,他原本只是树海里一匹独行的恶狼,却因知道自己终有一日必须战到台前面对他数以万计的子民,便不断地在心里暗示自己: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才是他的子民们所期待看到的那一个人,他一直不断地从人们的言谈举止中、从他读过的每一本史书上去猜测、去幻想,去一步步尝试把自己变成人们所希望的那个骑兵之王,却一步步迷失掉他原本的自己——而这,便是我在他眼中看到的软弱。”
“他的剑变慢了……不,是杀气变淡了,再这样打下去,可是会送命的!”台上的叶修罗一拍桌子,向护卫在侧的一名十八九岁、短发黑肤的健壮青年令道:“阿南,带二十个弟兄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守住剑神殿主!”
“遵命!”那叫阿南的青年右臂一抬,将身边插在地上那柄怕不是有数百斤重的玄铁巨剑拔出,喝道:“青字营的兄弟!跟我上!”
二十名训练有素的黑衣弟子随他一齐冲向战圈,未及近身,先已掏出随身短弩连发三箭,登时在围住禹云岚的人群中刮过一道腥风血雨,阿南拖着重剑看似就那么一步步走向前,速度却是极快,就在第一波弩箭窜入人群的那一刻,他已踏步、旋身、挥剑,转眼间便将靠近的三人斩飞出去!
“年纪轻轻就有玄级中阶的修为,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只可惜,生错了地方。”云生子看着阿南摇了摇头,吩咐道:“佑棠,你去拦住他!”
“是!师叔!”
作为神武门精英弟子,安佑棠二十三岁便已达到玄级上阶的修为,进境虽然看似比起这重剑青年略差了些,可到底此刻实力还是占着上风,当下仗剑出击,果真便将阿南死死缠住,另一边绿柳山庄弟子亦连发飞刀将对面二十名黑衣弟子来势迫住,周围众人一拥而上,捉对厮杀,双方都是毫不留手,几乎是数息之间便有一人重创倒地!
周围虽杀得热闹,可几乎所有的地级强者和玄级高阶强者却都还围绕在禹云岚身边,此时的禹云岚并未再动用天下,而是手持无双剑游斗于众人之间,几乎每一刻、四面八方的每一寸空气中都充斥着各种刀剑拳掌,乍看上去险象环生,可令众人郁闷的是,这小子的剑法和步法实在太过诡异,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就是沾不到对方的半片儿衣角,甚至稍不留神,还有随时可能为对方所伤!
“七个打一个还拿不下来,真是一群废柴!”朔阑枼看众人久战未果,那护卫老者又不知藏到哪儿去偷袭了,迟迟不肯动手,一时火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自己拔剑上前,寻机闯入战圈,正要动手,不料众人许是被他一瞬间打破了联手之势、又许是对他先前的高傲奚落颇有不满,居然十分默契地同时收手,转眼就将他一人落在了禹云岚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局面令禹云岚也有些吃惊,这朔阑枼无论是招法还是功力都与他相去甚远,究竟是什么让这家伙有勇气单独站在自己面前?
禹云岚这次甚至都没有出剑,左手一扫拍开对方持剑的手臂,紧跟着向前一探,朔阑枼根本来不及做出半点儿反应,脖子早被禹云岚那有如铁箍一般的手死死掐住!
“别杀我!别……杀我!”
强烈的窒息感令朔阑枼脸色瞬间苍白,他哪里还敢握着剑,双手抬起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去扳动禹云岚的手指,却仿佛牢狱中的犯人想要徒手扳开牢房铁柱一般徒劳,他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两句求饶声,所幸禹云岚此时正当脑中千头万绪之时,闻言厌恶地将他往地上狠狠一摔,斥道:“看你穿着,也不像是寻常江湖弟子,怎么,你也要与天音阁为敌不成?”
旁边那几位武林高手都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朔阑枼,一时竟未抢攻,只见朔阑枼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沙哑着声音道:“禹云岚,你是镇南王王子,而我是邺城侯世子,正统的帝氏血脉,你、你放我一马,我保证再也不敢打这把剑的主意了……”
朔阑家族的人?禹云岚略一迟疑,就听旁边袁英冷笑道:“剑神殿主,你禹云家族不过是新受封的外姓王族,你要是动手杀了朔阑家族的人,只怕日后少不了许多麻烦呢。”
“滚!”
禹云岚心中烦闷,抬起一脚就要将朔阑枼踢飞出去,不料朔阑枼周身土黄色的光芒一闪,竟是忽然激活了一个八级的防御符文,中了一脚身躯居然纹丝不动,紧跟着右手掌心上又燃起另一个符文,挥手向禹云岚一点,口中嘶声骂道:“混账小子!给我去死吧!”
不好!禹云岚甚至没来得及收脚,那符文早已化作一团火球将他整个吞没,可更让他心中一冷的是,斜后方不知从何处突然现出一个身形瘦削的白发老者,手中紧攥着一柄灰色小刀,一刀扎进他小腹之中!
“咦?”那老者本以为能在禹云岚身上扎个窟窿,不料刀身仅仅没入三寸,就被坚实的筋肉阻住,惊异之间,持刀的右臂已被禹云岚死死抓住,二人距离太近,甚至都来不及挥舞兵刃,禹云岚忽地身躯前探,额头狠狠撞在老者脸上,登时将他撞得头破血流!
那老者本是地级巅峰的强者,虽年纪大了些、走的又是隐匿刺杀流的功法,可正常论身体强度,也不应比一般的地级初阶强者弱到哪儿去,可令他惊骇的无比是,眼前这小子的身体就宛如一头洪荒巨兽一般,非但那一身燃烧的烈焰像是丝毫也没有给他带去痛楚,自己的双臂还被他死死抓住,既不能动手施为、亦没法抽身而退,一身业艺半点儿也施展不出,竟只能眼睁睁看着禹云岚的额头一次次狠狠撞上来,不出五六下,竟将他大半张脸也给撞塌了下去!
如此血腥的一幕,骇得周围几人都忍不住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就坐在禹云岚脚下的朔阑枼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瞠目结舌——眼看着那老者已经快没气儿了,叶莺方才第一个醒转过来,一边甩手打出四枚飞刀,一边叫道:“你们还等什么!快趁现在杀了他!”
音落刀至,却还没到禹云岚身前,便被那叫阿南的青年抢身而来挥剑扫落两枚,但叶莺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地级强者,哪是阿南一个玄级中阶能够轻易拦住的?另两枚飞刀破空而至,噗噗两声扎入他右肩与左腿之中,他闷哼一声,倚剑而立,吐着血沫喝道:“青字营!护卫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