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山庄-013

谢云儿欣然道：“能为杨大人效劳，那是云儿的荣幸！”

“既然诸事已定，那咱们就赶紧去下一层吧。”林彩诗回头看了看紫晶花海，笑道：“要不然万一那老怪物回来发起脾气，杨大人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在手，可就有得咱们苦头吃了。”

赏剑大会已到了第三日，自五湖四海慕名而至的求剑者们，已有一半向剑庐做出了尝试，可他们绝大多数连秘境都没能进入便如最开始的严不平一般给轰了回来，而那些极其少数迈入其中的，却无不带着一身剑伤狼狈退出，在秘境中坚持最久的，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剩下的人中，大多也已经抱了退而观望的心思，此刻公认最有希望将圣剑取出的，便唯有仍未出场的天山剑派，且不说天山剑派立派数百年来，一直都是中原武林的剑道魁首，抛开如风若海那般异军突起的南邦个人超级高手不算，即便是最近几十年声名鹊起、风头正劲的沉剑山庄，在底蕴上也尚难望其项背——更何况，当代掌门剑仙陆润齐的独子陆应恩，自幼时起便是整个武林中风传的百年不遇的天才，前些日子年纪轻轻便突破至地级修为，更是为他那煊赫声名再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几天，别人都围绕在剑庐外观望，期待着能从那些失败者身上得到哪怕一丝取剑的线索，而陆应恩除了第一日露了一面外，便将自己锁在个人居所里闭起了关，直到今日再度现身，便仿佛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是时候了。”

“应恩，此行凶险，你是我天山剑派未来的希望，万万不可大意，若真是力有不逮，当尽速退出，切不可逞强冒进。”此行带队的徐斌再三叮咛，旋即看了看周围，又压低声音附耳道：“还有，若是真的取了圣剑，你务必在里面调整好状态再出来，这周围的人自己无力取剑，恐怕十之八九都抱着等谁取出了圣剑再出手抢夺的心思，我猜届时，必然还有一场恶战！”

“师叔宽心，这些江湖纷争，应恩心中有数。”

陆应恩点头应下，便提剑昂首阔步走进剑庐传送门，一只脚刚踏入铸剑天台，耳边便听人“咦”了一声，赞道：“骨龄十八，修为便已突破至地级初阶，天山剑派这次倒是出了个难得的好苗子。”

这等称赞之语，陆应恩自小到大已不知听过多少，可能在守护圣剑的神秘强者口中说出，仍是让他略有些骄傲，只是凝神四望只有茫茫云海，也不见半个人影，便抱拳对着前方环了一礼，朗声道：“晚辈天山剑派陆应恩！特来收取圣剑，请前辈不吝指点！”

那人并未现身，只道：“此地并无别的规则，那圣剑便在天台中央，少侠量力自取便是。”

这话听来轻巧，可若真是这般简单，先前自不会有那么多人重伤而退，陆应恩亦不多言，气运周身，缓缓拔剑，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一步，猛地心中一紧，长剑骤然挑动两次，啪啪两声挡下两道无形剑气，只觉应手的力道，已相当于黄级中阶强者的全力一击，虽对此刻的他而言算不上什么大威力的攻击，可剑气来得无形无迹，若是稍不留神被掠中身体，单凭血肉之躯却也没法轻轻松松扛得过去。

刚驻足思索了三五秒钟，猛然又是数道剑气掠至，他跃步向前，避过两道剑气，又横剑挡下第三道，却觉这一次剑上着力又增加了几分，不由心中暗暗惊道：“这剑气攻击无迹可寻、周而复始，偏偏每往前一步，那剑气的威力便要增长几许，照这么走下去，还不知后面要强悍到什么地步，且走进得越深，退出时的路也便越长，若是一味冒进不留返程的余力，只怕还真得就要栽在这剑阵之中！”

正想着，那雾中人忽又开口问道：“孩子，你剑法精纯，衣着光鲜，处乱不惊，想必在天山剑派之中也是一等一的核心弟子，必然也听说过‘天下’乃‘天子剑’的传说——我且问你，你不过是一个江湖门生，莫非心中也有问鼎天下的宏愿？”

这般问话若在他时也便罢了，可放在这杀人于无形的剑阵之中，便着实令人不得不分心，陆应恩本待暂缓作答，不料方才沉默了一会儿，周围剑气便陡然凌厉了许多，这才明白原来那问话亦是此次取剑的考验——他定了定神，答道：“世间有志男儿，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民百姓，谁心里又不曾冒出过一丁点一统江山的念想？”

“念想只是念想，能把念想变成梦想并放手去拼搏的，万中无一，你所说的那些人，绝大多数在他们尚未长大时，便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泯灭了那点儿念想。”雾中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这般作答，我便已知，你心中其实亦没有那般志向，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天山剑派立派数百年，原本是中原武林泰斗，可两百年前，你派第八代掌门诸葛旭顶着整个武林的质疑接受了魏文帝册封，立为国派，自那之后，天山弟子虽无誓死拱卫皇权之责，可国祚祭天、太子教习，多有天山剑派德高望重的长老高手担任，这中间与朝廷挂钩的种种关联，不一而足。”

“诸葛旭此举虽为许多武林同道所不齿，可也的确使天山弟子享受了许多别派弟子没有的尊荣和富贵，但自那之后，天山亦不再是原来的天山，与皇室扯上了干系，自然门派中就要多出许多规矩和教条，就连招募弟子的门槛，也渐渐降低了对天资的要求，转而变得越发比较其身份背景，以至于后面再教出来的弟子，贪慕虚荣的有之、急功近利的有之、自诩高人一等不将其余武林门派放在眼中的，更是不在少数——试问这样的环境下，又怎可能教出一个有志于争天下的弟子？”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好似对我天山剑派的情状了如指掌一般？

陆应恩被他说得脸上一热，心里略感惭愧，口中却兀自回应道：“当年诸侯乱战、五圣教荼毒江湖，各门各派都损失惨重、朝不保夕，诸葛太师祖此举亦不过是顺应时势，哪怕从今日结果来看，当年那些打着洁身自好招牌的门派，眼下早已十不存五，即便是那些生存下来的，又有哪一个处境好过我天山剑派？——再者，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古今有之，我派虽不能被天下人认可，但又何须因他人言语而自惭？”

他言语中说得激动，手中剑招亦越发凌厉，一口气连跨七步，直到周围剑风让他逐渐有些应接不暇，方才缓缓止步，却听那雾中人哈哈笑道：“好一个天山徒儿！天山剑法的真谛你未曾习得，这磨嘴皮子的功夫，倒是不枉了你家长辈们的悉心教导——既如此，我来问你，当年五圣教决战各大派时，天山剑派七大剑仙领袖群伦，那是何等威风！？到如今这一代，你门派中又还有几位剑仙坐镇？”

天山剑仙，是世人对天山剑派中突破至圣阶修为强者特有的敬称，陆应恩被他问得微微一怔，勉强答道：“若不算几位闭关不出世的师祖，便只家父陆润齐一位剑仙……”

似是早有所料一般，雾中人喟然一叹，又问道：“天山临近皇城云中城，自古就有天下第一山之美名，此山中灵气充裕、物产丰盛，不仅极利于修炼，且每隔百年多有奇物出世——如今到你父辈便尚有一位剑仙坐镇，待到了你这一辈，就怕是连一位也没有了，试问到了那时，天山剑派又有何德何能再占据此山？莫说武林中数百年来一直都不乏觊觎之人，便是那皇室本身，亦然早已虎视眈眈，若没有足够的力量自保，单单是‘国派’这一个封号，便足以让帝皇伸手将整个天山据为己有——到了那时，你天山弟子尽皆沦为朝廷鹰犬，自由尽失、天下唾骂，你仍可坚持今日这番说辞吗？”

这一席话，直把陆应恩说得无言以对，却又让他越发心中不甘，喝道：“前辈所言不无道理！可越是如此，我今日便越要将此剑带回天山，为我天山剑派立足于中原再添一分根基！”

自铸剑天台边缘到中心，共有百步距离，此刻陆应恩心中激昂，一口气杀至五十步位置，已然是这几天来所有挑战者中最靠近‘天下’圣剑之人，但此时周围无形剑气的强度已接近于地级初阶的威力，这便几乎等同于他要同时面对不知多少个同级对手翻来覆去的偷袭，并且还没法还手！

地级强者的攻击，挥手间便可断碑裂石，绝不是血肉之躯可以轻易抗衡，纵然陆应恩此刻心中再怎么年少冲动、气血翻涌，也不敢再冒险前进一步，甚至仅仅是停留在原地，便已让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把宝剑挥舞得几乎密不透风，也才堪堪维持着不令他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