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时结印,点点光斑自纳兰心儿周身涌出,在低空中缓缓凝聚出一个成人女子体态的绝色精灵,一股带着极柔亲和力和极烈王者气的自然之力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眨眼间就覆盖了方圆百里的森林,被这翡翠光环洗礼过的草木,顿时无风自动,整片森林都簌簌颤动起来,仿佛在向这位突如其来的森林之神致意一般!
而禹云岚的身上,则有一座巍峨的魔塔光影若隐若现,妖异的紫色六芒星阵自地面缓缓延伸出去,原本就颇为寂静的森林此刻更是变得如死林一般沉寂,鸟兽虫蛇无不被这股冰冷的气息所摄,窝在巢穴中瑟瑟发抖——蓦地,数以百计的林鼠忽然双眼变作了诡异的猩红色,竟宛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往林海各处四散探去。
这一刻,禹云岚的识海之中,每分每秒都闪过无以计数的零碎画面,那一幕幕都是森林与虫兽传递给他和纳兰心儿的讯息,其数量之巨,饶是以他不断修行心剑诀锻炼出的强悍精神力,也颇感有些吃不消——但如此一来,这整座大阵的框架与细节,便几乎被他尽收眼底!
九曲通天阵,的确如他向谢云儿介绍那般,是天下一等一的山门大阵,此地若换做是一座没有生气的石阵,那他想要破阵而出,的确得至少费上几天的功夫、还得运气足够好才行——可红叶山庄以森林布阵,在他这个有森林之神相助的闯阵者而言,无疑便如作弊一般,只要不惊动护阵者变阵,那么整座大阵就形同自家后院,想要走上几个来回都毫无问题!
天空中忽地地响起数声闷雷,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夜空,竟陡然阴沉沉下起瓢泼大雨来,禹云岚忽地睁开眼,抬头看了看那团团雷云,不由暗道:“老天啊老天,你若有本事,千年前就该把那神魔塔给收了,何必每次都对着我这修罗咒撒火?”
说完,唤起九界,又一把将谢云儿抱起跳上马背,径直飞马往森林深处冲去。
而就在此刻,在林海深处,一个安逸地睡在躺椅上、醉眼惺忪的老头忽地被这大雨当头浇醒,他手忙脚乱地跳将起来,险些把怀里的水晶球也丢了,待到逃回草屋下面,早已如落汤鸡般被浑身淋了个透,他拍了拍脑袋,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雨幕,怪道:“不对啊,这早已算好的十日晴天,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下起雨来了?还有那雷声中隐隐有杀伐之气,难道是二层那小家伙要晋入天阶了?可它若要渡劫,庄里不会没有准备,再说了,它距离那道门槛不还有些距离吗?”
苦思无果,他随手捏了个法诀,一股火热之力自周身透出,竟在片刻间就将湿透的衣衫烘烤得清爽干净,却又没有半点儿烧灼的痕迹,如此精细的控火之法,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水晶球,蓦地想到:“遭了,那两个小家伙还在阵里呢,若是被这雨给淋坏了,也不知玲珑大人会是个什么心思?”
想到这里,他忙不迭地将水晶球捧起,打算瞧瞧那两个狼狈的小家伙,不料水晶球中一片漆黑,两人早不知何时没了踪影,老者吓了一跳,飞快地念咒搜索,却忽然看见禹云岚已策马狂奔至阵门前,眼看就要穿过传送门逃出生天!
“这小鬼!怎么回事,这就要破阵了!?”老头儿一个激灵,飞快地结印往水晶球中屈指一弹,只见禹云岚面前的传送门竟陡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嘿嘿,哪有那么容易?”老头儿舒了口气,得意地看着禹云岚勒马停步,他随手将水晶球放到一边,又拎过一坛酒来,仰头美美地灌了一大口,笑道:“小鬼是有点儿本事,可这四个传送门,只有一个能到我这里,但凡选错,你之前的路可就要重走了,也够你费一番脑筋了吧?”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禹云岚皱皱眉,凝神将四个传送门逐一观察了一番,急切间却看不出任何差别,他心念一动,便有数十只老鼠自四面八方涌出,不要命一般往四个传送门里涌去!
“啊!不要过来!”饶是谢云儿自小在十万大山中见识过许多魔兽,可作为一个女孩子,乍见到如此之多老鼠蜂拥而至,还是吓得头皮发麻,她尖叫一声,死死地将头埋在禹云岚背上——禹云岚目送鼠群飞快地消失在传送门后,却依然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听纳兰心儿忧道:“主人,这四个传送门之后的空间在不断地随机变化,严格来说,它们没有一个是正确的,却又都是正确的,这可麻烦了……”
“看来这护阵之人,法术修为很是不低啊,这么快做出来的反应,竟都有如此奇效,若是再给他一点儿时间,还不知道给咱们搞出多大麻烦来。”禹云岚正有些无计可施,忽地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度,心中一动,匆匆唤道:“云儿,你不要看,不要想,随手指一个门!”
谢云儿此时头也不敢抬,心里七上八下地哪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闻言便随便将小手一举,恰好指向左侧第一个传送门,禹云岚见了,竟没有片刻迟疑,纵马一跃,便径直撞入那传送门中!
一阵昏天黑地的传送之后,二人一马出现在林海深处一片小小的空地上,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间简朴的草庐,草庐下一个身着法师袍的邋遢老头正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连手中水晶球掉在地上都不自知,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头儿忽地跳将起来,遥指着禹云岚骂道:“你这小鬼究竟是什么怪物?那四个传送门当年就算是我老人家本人都要测算好半天才能看出规律,你你你……你怎么这分分钟就给破了?”
禹云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哪里是破了人家的法术?无非是赌赌运气罢了,日前在南邦王帐中风悠扬亲口言明谢云儿觉醒的兽神血脉,是世间罕有的提升运气的血脉,效果堪称玄之又玄,连兽神本尊都讲不清楚是如何得来——如今一看,这血脉天赋在有些时候确实是比他那几个强悍的战斗天赋好用多了……
眼前这老头儿,看上去虽是脾气大了些,却并未让禹云岚感受到太多的恶意,甚至方才穿过传送门那鼠群,此刻在修罗咒的序列中也是一个不少,显然老头子并没有借着九曲通天阵的大威能对暗中他下什么狠手——禹云岚也便打了先礼后兵的心思,就马上抱拳一礼,朗声问道:“晚辈禹云岚、谢云儿被红叶山庄庄丁引入阵中,误打误撞来到此处,还望前辈指点迷津,带我二人出阵!”
老头儿抱手而立,哼道:“小鬼,你们可不是误打误撞来的,让你们入阵,是玲珑大人的安排,她老人家虽是吩咐不要太过为难于你,但这堂堂护山大阵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你给打通了,那我们这些护阵之人以后还怎么在庄内做人?——你也不消多说,想要过这一关的话,便尽管出手,我老人家也不欺负你们几个后辈,但凡是能撕下我一片衣角,便算你过关了!”
“既如此,那晚辈就斗胆得罪了!”
那老头儿在禹云岚眼中,赫然是天级中阶的修为,若非对方言明只是切磋性质的比斗,禹云岚还真不敢让谢云儿扰入这种级别的战局,正待拔剑,身后谢云儿却扬声叫道:“老头儿!你眼前这一位,可是堂堂的剑神殿主,一派掌门!你要与他动手,总得报上个足够响亮的名号才是吧,要不然你输了日后传出去,世人还不说我们家剑神殿主欺负孤寡老人啊?”
老头勃然大怒,斥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女娃娃?老夫当年行走江湖之时,只怕你还未出生呢!说出来也不怕吓着你,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炽焰金符’卓不群的,就是我了!”
“炽焰金符”卓不群,二十年前尚未退出世人视线时,乃是大名鼎鼎的“秘流”法师协会十二黄金供奉之一,三大火系天法师之首——许是上天待人公平,既赋予了他神鬼莫测的天赋和鬼才,又送给他一副低矮丑陋的皮囊;他生性火爆,喜怒无常,常不能埋首静修,因此在秘流协会三大火系天法师之中单论法力深浅而言其实排行最末,然而他才思无双,每每能造就新奇妙法,又擅刻咒画符,传言当年法师协会中人人都以能听他一堂课为荣,甚至其余十一位黄金供奉也常常缠着他探讨辩论,以求能博取其心得一二,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今东陆天下名头最响的天法师、天照城炎阳流云的妻子纪嫣然,也曾在其座下听教,如见其面,尚得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卓老师”。
但如此显赫的出身来历,此时却一点儿也没有达到卓不群想要的效果,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报出名号,要么把面前这两个小家伙镇得服服帖帖,要么也该让他们由衷崇拜、恭维自己两句,却不料等了半晌,只等到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谢云儿先用胳膊撞了撞禹云岚,压低声音道:“喂,卓不群是谁啊?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