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云岚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大哥,这修罗咒功法,我三言两句也无法对你解释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没有它,我根本没有资格与树海中那修罗塔为敌,你放心,今日既然察觉了,我会努力让它不要影响到身边无辜之人。”
“你我既已结为兄弟,又何须任何解释?”赤岳尘取下自己的虎牙项链,从上面摘下一颗虎牙,用另一根短绳绑起来,亲手系到禹云岚左手腕上,道:“日前你二哥成立朝歌、自立门户,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当作贺礼给发了去,不巧这边又赶上你成立剑神殿,大哥我如今身无长物,这颗白虎牙承载着我白虎幻境的部分威能,可以助你掩饰你这功法——你以后戴着它,圣阶之前,即便是你岳父月将军,也不能轻易看破——三弟,切记,有些秘密,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轻易透露,这无关信任二字,只是你自己须恪守本心,万不可贪功冒进、被过于强大的力量引诱和迷惑。”
禹云岚心中一暖,知他说这话,必然已经在东城一战的废墟中发现了魔气的端倪,动容答道:“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是我,为祸世间,还望大哥不要留情,亲手杀了我。”
“若真有一天我将手中之剑挥向我的兄弟,必是为了救他,而不是杀他。”赤岳尘淡然一笑,道:“罢了,今日本是庆功宴,这些不愉快的事儿,便就此打住——你快去吧,今晚元帅亲自掌理岳州诸事,你和你的剑神殿,可是主角。”
在外人眼中,他二人不过是今日方才相识,便不一同入席,告别之后,赤岳尘自去陪同公主朔阑梦露,禹云岚则径自走入夜宴会场,一边走一边暗暗向纳兰心儿问道:“方才赤岳大哥所言,那修罗咒对你可有什么影响?”
纳兰心儿道:“主人宽心,修罗咒虽是神级功法,可心儿亦是神级境界,只要主人未步入神级,对心儿是没什么影响的,一旦主人步入了神级,心儿便可完全化灵独自存在,自然更不会有任何损伤。”
禹云岚这才稍稍放下心事,入席找到祝莹,自然有许多岳州大户上前来向他道贺剑神殿重建之喜,想来是祝莹下午与他们约谈结盟颇为顺利,个个言语间皆有献媚巴结之意,几番交谈下来,别的不说,那贺礼清单倒是收了数十张,所幸是先前在东城禹云岚被苏还锦带着收获了风若海留下的巨额财富,否则从小到大没都怎么见过大钱的他,想要在这些礼单面前做到面不改色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容易应酬完众人,祝莹暗中向他指点着另一个小圈子,道:“那便是李家、徐家、方家三大家族,这三家在岳州根基深厚,原本也是互相明争暗斗,此番在战乱中受损颇重,又感受到了咱们剑神殿的威胁,便联起手来,必是要在此次夜宴上与我们一争高下——说起来也是令人气愤,几个月前蛮兵入境势如破竹时,他们的家眷还是全凭着在咱们的地盘避祸才逃过一劫,否则早就被南军洗劫一空了,如今战事消停,他们倒好,生怕咱们将他们的人扣为人质似的,立刻就派人将各家家属带出了我们的避难所,眼下想必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无妨,于我而言,有人相争并不完全是件坏事。”
禹云岚讳莫如深地应了一句,便径自坐下来,须臾,七旗军大元帅王汉云与公主朔阑梦露并肩率领文武众官入席,众人皆伏地跪拜,山呼“公主千岁”,唯有禹云岚因着镇南王王子身份,只是躬身行礼,朔阑梦露亦向他回了一礼,笑道:“久闻镇南王二王子威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东城战事方毕,回头便传出剑神殿重组之事,二王子文治武功,着实令人刮目相看,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禹云岚自幼长于树海,入世尚浅,心中对于王公贵族什么的其实没什么清晰地概念,只是想着这公主殿下与赤岳尘看上去颇为亲近,说不准就是未来的大嫂,连忙躬身还礼道:“不敢当,禹云岚初入江湖,有什么行事不妥之处,尚需公主殿下与王元帅等诸位长辈多多指点。”
朔阑梦露微微一笑,示意众人免礼起身,随即又从旁拉出谢云儿来,打趣道:“云儿,方才梳妆时,你可是没少碎碎念着你这未婚夫婿,去吧,今日夜宴,你便坐他身旁可好?”
“谢谢梦露姐姐。”
谢云儿小脸一红,却还是飞快地应了声,匆匆跑到禹云岚身边来,祝莹见了,忙起身让座,不料谢云儿却摆摆手道:“无妨,我坐他另一边便是,祝小姐是他的管家,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唯独今晚这顿饭,他没了你可不行。”
“瞧瞧,你们以往总跟我说咱们的小云儿调皮捣蛋,我看着却还蛮懂事的嘛。”上边王汉云见了,顿时又少不了与离月芜寂、萧行风一阵打趣,随即道:“禹云岚,今日你重组剑神殿,我便不称呼你为王子殿下,你说我这大老远的赶过来,也没带什么珍奇的东西拿来作贺礼,不知殿主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先是谢云儿落座,后是王汉云开口,这几乎已将这场夜宴的基调给定了下来,那李、徐、方三家家主均是脸色微微一变,却又不敢贸然出言反对,就见禹云岚亲手为谢云儿摆放好坐凳,扶她坐下,向王汉云回礼道:“元帅言重了,你看,眼下七旗军最珍贵之人,元帅与月将军都已交给我了,晚辈岂敢还有别的要求?若说是有,便是晚辈自幼最是景仰元帅与诸位将军,若蒙不弃,便如待云儿一般唤我一声岚儿,便是禹云岚最大的福分。”
王汉云看着他二人,眼中闪过一抹欣慰,竟从从者手上拿过一盏酒水,亲自举步走到近前,肃容道:“你知道,七旗军中大小将校,都随谢扬他们都唤我一声‘父帅’,小云儿在我心中,与我亲生孙女并无二致,可说是我七旗军上下第一颗掌上明珠,她自幼命途多舛,童年丧母,疏于生父,又新丧养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又终日奔波于国事,始终对她疏于管教照顾——日前得知芜寂将她许配与你,我就一直猜想,这素未谋面的新晋骑兵之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今日看来,这可真是近年来芜寂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来!岚儿,与我饮下这杯酒,你便是我七旗军的女婿了,小云儿交给你,我放得下心!”
那王汉云乃是大胤开国元帅,帝国军中唯二的擎天巨柱之一,便是大帝朔阑卡多,亦要以兄长之礼待之,禹云岚从前虽未见过,可也如东陆无数热血少年一样,对他和他一手打造的黄金一代七旗军神往不已,如今面对他亲自敬酒,便是以禹云岚的定力都有些乱了神,忙拉着同样满面通红不知所措的谢云儿一齐拜下去,道:“元帅放心,岚儿定当不负所望!”
“东城一战,这天下还有谁不识你这份心意?”王汉云哈哈一笑,伸手将他二人扶起,又转向朔阑梦露与林成碧道:“好了好了,家事回头再聊,公主,林太守,客人们既然都已到了,咱们便开席吧。”
今日虽有公主在场,可谁都知道真正掌权话事的,还是这位白发苍苍的帝国元帅,他的心情,便是整场夜宴氛围的晴雨表,原本还有许多人担心王汉云会因折了大将谢扬耿耿于怀,可见了禹云岚与谢云儿这一幕,在场大多数人不免都暗暗松了口气,加上今日战事方歇,本也算是值得庆祝的日子,气氛也就渐渐轻松活跃起来。
当然,谁都知道今天不是真的就为了来吃一顿饭的,须臾酒过三巡,林成碧拍拍手撤去歌舞丝竹,众人便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熟识的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接下来要说的事,才是这场夜宴真正的主题。
“在座的诸位,皆是咱们岳州的头面人物,今日请大家来,想必用意大家也早已猜到了。”林成碧抱拳向众人拱手行了一礼,道:“南人破关入侵,国家蒙尘,百姓罹难,如今咱们岳州大地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我林家世居于此,可说即便是往前五百年,亦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惨状。”
“今日所幸元帅援军抵达,蛮军虽未完全退却,战事总算先停了下来,为使落难的数百万百姓早日安顿生计,岳州的重建工作,必须要第一时间摆上案头。”说到这里,他退了一步,让出起身的朔阑梦露,这位美艳冷傲的公主信步走到场内,道:“战后重建,本应是由朝廷出面主持的事,可年前先有宛州白都海战之灾,后有中州魔兵之祸,加之蛮军以障毒蛊虫绝道,朝廷的援军和补给,三五个月之内,恐怕难以筹措转运到岳州地面上来——为今之计,便是要靠诸位出力,共同渡过这一段艰难时期,我朔阑梦露以公主的名义向诸位承诺,今天的所有付出,日后都将得到朝廷相应的补偿,并且,所有愿意出力与朝廷共渡难关的人,必将收获朝廷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