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也就是在纳兰梦璃的督促下,禹云岚练功之余苦学阵法兵书,如眼前这般科班小阵,早已不在他眼里,不过他也不着急,静待片刻,忽见纳兰心儿从天而降,落在肩头,道:“主人可猜得没错,那左右两座大帐中,也有类似的防御布置,不过那两处灵气稀薄,外强中干,远远比不上眼前这座阵法。”
“如此说来,周宇当在此处无疑了,对了,那右营中军士病情如何,是否真的爆发了瘟疫?”
“那倒没有,不过是些虫豸之毒,虽对人体略有损伤,但最多休息一天功夫,便能好上大半,这种小毒也就是散播起来方便,只需放入水源之中,轻易便能感染成百上千人。”
“看来,果真是有人故布疑阵。”禹云岚沉吟片刻,正要动手破阵,忽见百米外七名黑衣人飞速赶来,却不像是如他这般潜来行刺的,一个个衣裳带血,大大咧咧地行走在营中,巡守士兵见了,也只是避让开去,禹云岚心念电转,道:“这些人想必是周宇派去城中监牢查看风长亭虚实的死士,此刻回来复命了,看他们神色并不慌张,反而似有所得,莫非那风长亭真的没死,又被他们给解决了?——心儿,你可有什么手段,能让人快速发生如右营士兵那般的‘瘟疫’症状?”
纳兰心儿与他心意相通,禹云岚话音刚落,这小精灵便立刻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低声道:“主人呀,你的坏点子可真多,看我的。”
那七名黑衣人并未发觉夜幕中仿佛发生了什么,径直走到那五行阵外,帅帐里迎出一名将军模样的壮汉,将几人接引入阵,进得大帐,此处并没太多人驻守,除负伤的周宇外,便只有一名军医与另外两名副将在侧,周宇伤臂用绷带挂在胸前,沉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黑衣人队长上前一步,答道:“回禀将军,那风长亭果真未被炸死,不过太守府今日得罪了那许多武林正道,牢中并无高手坐镇,我等虽损失了五个人,终究幸不辱命,将风长亭斩于牢中。”
周宇眉头一蹙,道:“那折损的几人,尸体可曾处理妥当了?”
“将军放心,我等得手后,点起一把大火,兼之今夜风大,火势甚高,莫说是几具尸体,便是那偌大一座监牢也旦夕烧成平地,断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胡说!”周宇忽地拍案而起,喝道:“你道是点起大火,可我埋伏在远处打探的人却回报说,今夜监牢处并无丝毫动静,哪儿来的什么大火!?”
黑衣人头领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看自己几名同伴,见诸人皆是露出错愕之色,再拜道:“将军!我等怎敢欺瞒将军?那时火势炽烈,我等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老三的背上还被烧伤了,将军若是不信,可以立即验伤!”
言讫,回头示意,一名黑衣人便上前脱去外衣,众人看时,只见他背上果真是好大一片烧伤,且几名黑衣人皆是面目灰黑,头发微微蜷曲,正是出自火场之状——周宇稍稍一怔,目光阴沉地扫向身侧副将,那副将不慌不忙,拱手道:“禀将军,今夜监牢处确实风平浪静,莫说大火,就连打斗也未曾见到,此事有数十名斥候可以作证,末将怎敢妄言?再者,若风火之势当真大到能将整个监牢烧成白地,附近民房必然遭受牵连,甚至可能变作全城大火——若果真如此,以通裕城中如今鱼龙混杂的情况,此刻怎会这般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回?”
“哼,这倒奇了。”周宇冷笑一声,缓缓坐回座位上,道:“在场诸位,皆是我多年心腹,眼下紧要关头,却有一边当面骗我……”
话未说完,忽觉七名黑衣人呼吸声突然急促沉重,那首领兀自唤了一声“将军”,便突然与同伴一起栽倒在地,一个个面色涨红,口吐白沫,颤抖抽搐不已——下首副将脸色陡变,道:“不好!这是瘟疫之状!将军请速速回避!”
这战时死疫,可不会分什么高低贵贱,在眼下药草紧缺之际,任何人一旦沾染上,几乎可说必死无疑,而且还会死得漫长、痛苦又毫无尊严——众人哪敢怠慢,纷纷举步出营,可刚出营帐,被荒原上冷风一激,那军医忽地醒悟道:“不对!这一路所见瘟疫,皆是缓缓发病,怎会爆发得如此突然?必是有奸人使诈,使我中宫位移,破防御阵法!”
言讫,匆忙回身,却听身边一声冷哼,却是地上不知何时生出十数条藤蔓,牢牢将周宇下身缚住,紧跟着那火字营上阵旗一亮,一道几乎凝聚成实体的炽烈火线朝他迎面射来!
“轰!”
这一道火线几乎抽取凝聚了法阵中全部灵力,即便是在施术者有意控制,将威力尽可能凝聚于一点的情况下,依然将整个帅帐、两名副将和那军医炸飞起数十米高,而周宇被缚之处,便只剩一个焦黑的深坑和熊熊火光,哪还有半点儿活人的气息?
“这就成了?”
火字营中,禹云岚放眼望去,只见一名副将也在爆炸中被炸得不成人形,另一员副将却护着那军医展开轻功落回地面,他心中蓦地一紧,暗道:“凝聚了全部法阵能量的一击,竟也伤不了他,这名将军该是有多高的修为?以他之能,不去护住周宇,却护着这名军医,难道那才是真正的周宇!?”
未及细想,那‘军医’已是暴喝一声,遥遥向这边一指,令道:“刺客在那儿!给我上!不能让他跑了!”
如此剧烈的爆炸,自然早已惊醒了周围的士兵,虽是慌乱之中,亦有百余人披甲执刃而来,禹云岚咬咬牙,正要上前确认那军医身份,忽地心中警兆大起,匆忙侧身一闪,便有一道匹练似的剑光从天而降、堪堪擦肩而过!
便是以他战龙之身的强横,在并未被触及之下竟也微觉刺痛,来者之实力强,可见一斑,可未及落地,又有两道剑光破空交错而至,速度之快,禹云岚甚至连一口气都未喘完,便已杀至眼前!
是御剑!
电光火石之间,禹云岚左右掌心中各闪出一剑,向前一划,堪堪将飞剑隔开,也就在这一瞬,他已看清来敌,竟赫然是白日里那位天山剑派的天之骄子——陆应恩!
只是此刻已然突破进入地级修为的陆应恩,自不能再与白日里那手下败将相提并论,三道飞剑的数量虽未增加,可无论力道、速度还是剑上蕴含的剑气,皆不知增强了几何,单此一人,便已足够禹云岚大为头疼,而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数十名各派武林高手——当然,最令禹云岚不得不操心忌惮的,还是那‘军医’身边的神秘副将,虽不认识那人是谁,可单单是凭一己之力就能毫发无伤地从方才那般剧烈的爆炸中冲出来,其真正的实力,只恐已步入了天阶的门槛!
天级高手,那才是站在武道巅峰、真正凤毛麟角的超级高手,而且,也是目前的禹云岚绝对应付不来的恐怖大敌!
“看剑!”
陆应恩今晚实力大涨,正是有意在众人面前找回白日里丢掉的面子,不过他自恃名门正派的身份,虽看出对手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也还是先出声提醒,三道炙白的飞剑在夜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直刺禹云岚!
“此人剑路来得极其霸道,不光是要取我性命,亦是暗暗封住了他人围攻之机,看来这天山剑派的高第是想自己一个人把我干掉,以此立威!”
禹云岚双剑挥动,步如游龙,一边与陆应恩游斗,一边暗暗忖道:“此刻若贸然突围,必遭诸人围攻,且先与他斗上几回合,待看准了他的剑路,再觅良机脱身!”
此刻他蒙着面,身份尚未被揭穿,自然不敢随意用出无双剑,双手上这两把剑,一把是精灵圣剑“碎裂星辰之光”,另一把则是花如雪留给他的遗物,妖后莫邪剑,这双剑虽已失了剑灵,不复鼎盛时期那般风光,可毕竟也都是圣剑品质,且剑意轻灵,正合此际游斗。
那陆应恩入了地级,功力已是今非昔比,加上又是全力抢攻,禹云岚初时还打起十二分精神,唯恐失手不敌,可战到三十余合后,竟觉得尽管比人家差了一个大级,打起来居然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吃力——他虽自幼有风若海喂招陪练,却是极少与年龄相仿、等级相若的少年高手交锋,在树海中纵然也是越级杀过一些七级大妖,可寻常妖族的功法与招式又岂能与陆应恩这种天山剑派的天才相提并论?是以禹云岚虽一直坚信自己很强,却也并不是很清楚究竟比起同龄人强到了什么地步——直到此刻陆应恩步步紧逼,禹云岚才真正体会到风若海那句“等级只是弱者的遮羞布、强者的绊脚石”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