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与洛千寒、禹云辰出门去了,禹云岚转向叶成道:“我请祝莹准备的东西,可有备好?”
“少主请这边看。”叶成引着禹云岚来到案边,取出一份图纸摆好,指点道:“这就是周宇大军的驻扎布防图,分为左、中、右三营,其中屯粮之所在左营,也就是靠近通裕城这边,周宇帅帐位于中营,不过此人似乎也忌惮刺客行刺,细作报说,他平日里并不定于哪里休息,即便是他身边最亲信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也无法得知他最终落榻之处。”
禹云岚举灯细细查看一番,不由暗叹风若海在南岳势力之强,竟能将偌大一座军营的布防、巡逻、造饭、操练等一一绘出,甚至一共有多少座营帐也能数得出来,他努力将图上内容逐一记下,收起图纸,道:“周宇今日负伤而归,我原以为他会立即挥军攻城,借此机会将脏水都泼给林太守,可林小姐说动了那批江湖正道入营为他护卫,不知是否因此而令他暂且按兵不动——对了,我听说江湖帮派中人素来不喜与官家打交道,白天在林小姐生日宴上,分明已得罪了他们,林小姐又是如何说动他们去为周宇护卫的?”
“少主或许不知,那林小姐的母亲,乃是红叶山庄庄主柘红叶,近闻红叶山庄将有一把绝世好剑出世,兼且此剑无主,唯有缘者得之,林小姐便是借着这个由头,为各大派发了一份赏剑令,换他们去护卫周宇十日。”
“我当都是些为国为民的英雄豪杰,原来也不过是无利不起早之辈。”禹云岚笑着摇摇头,又把“红叶山庄”四字默念了两遍,道:“可即便周宇不动,方才我来的路上,也未发现城防军有加强戒备地动作,林小姐明明说了,她不会把一城安危放在周宇一念之间,何以却又不加强防备,难道她还施了什么手段,能够笃定周宇今夜不会发兵?”
“我到这里等候少主,正为禀告此事——今天下午得到的消息,周宇右营中突然爆发了疑似瘟疫的病情,有将近两百名士兵染病,虽然病情并不严重,可当时周宇尚未赶回,没能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眼下虽已将病人隔离,可军心慌乱,自是无法发兵。”
“天底下,可没有如此巧合的事……”禹云岚摩挲着剑神指环,思索间,叶成又道:“可军中投毒,非同小可,亦非常人可轻易办到,依属下之见,林小姐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在大胤军中散布瘟疫,那些军士或许只是有相似病状,若是熬过今夜,查明病情,周宇大军仍有攻城之机。”
“熬过今夜?”禹云岚心中一动,脑海中无数片段闪过,种种事项逐渐串联清晰,脸上不经浮起一抹又是惊异又是敬佩的笑容,道:“这林彩诗,原来是想要周宇熬不过今夜啊。”
叶成道:“属下也是如此判断,那林小姐自幼智计超群、狠辣果决,比其父林成碧有过之而无不及,先主公在时,对其评价为‘天纵之才、惜不予寿’,此女性格极为护短,尤其是对她的家人,今日周宇联合风长亭刺杀她父亲,纵使未曾真的出手,她必已暗藏杀机——但有一点,在无实据情况下就能预先布置这些手段,为最终行刺做足准备,她背后应是有朝廷大人物为其撑腰,此事我已着手去查,只是暂未有消息回报。”
禹云岚想起日前赤岳尘护送那辆马车,道:“我不知她身后是何人,可既然我已答应了谢云儿为她复仇,那么此事就应该由谢云儿和她背后的七旗军来解决,我得亲自去一趟周宇大营,对了,你可知那些武林中人入营后,今日安排在哪座营驻扎?”
叶成应道:“今日他们在左营护卫粮草,少主的意思是……”
“周宇如此谨慎小心,怎会不对林彩诗有所防范?他虽需要这些正道人士为他正名,却也不得不怀疑其中有林彩诗安插的细作或是杀手,因此决不会与其住在同一营中,而右营又偏巧爆发了‘瘟疫’,堂堂大将怎敢冒着染病的危险待在那里?那么今夜,周宇只可能在中军帐中——林彩诗这看似不着痕迹地两招,可不就轻描淡写地把周宇的位置暴露出来了?”
叶成惊道:“可即便如此,大营必有重兵把守,少主身负重任,怎可轻易以身犯险?”
禹云岚却摆摆手,淡然道:“我的确有许多未竟之事,可若因此而贪生怕死,遇事不前,又怎堪担负师父留下的重任?叶先生,我还有一事相托,你回去有间客栈后,将我那战马带到第五层楼上,关键时刻,或可救我一命。”
叶成拜道:“少主听我一言,如今林彩诗将武林正道引入营中,则为周宇正名,少主此去,碰不上他们便罢,一旦碰上,必是一番恶战,届时就算侥幸得手,少主也必将背负刺杀边关大将之骂名,更将成为武林公敌,您本是堂堂有功之身,何须去趟这浑水?”
禹云岚笑道:“这正是林彩诗连环计中极高明的一环,要知周宇通敌,是他本人和少数身边人之罪,与十万大军无关,若斩杀周宇,将他们归为叛军,轻则军心大乱,重则当场兵变,届时通裕城何以抵挡蛮军?——而如今有武林正道为其正名,即便周宇遇刺,只需朝中有强将能臣及时接手大军,则可以为周宇报仇之名,振奋军心,同仇敌忾,如此一来,既能悄悄除去叛逆,又可将大军转为己用——至于周宇之罪,七旗军虽必然追究,但为大局计,怕是也要等到战后去了,所以眼下,必须有人去背负骂名,这个人,又何尝不能是我?”
叶成一怔,随即肃容敬道:“既如此,属下唯祝少主马到功成,平安归来!”
镇南军,左营。
陆应恩内力运转周天,归于丹田的一刹那,忽觉气海中似有什么隔阂悄然破裂,一道更为强大、玄正中和的内力陡然升起,转瞬间通达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爽,与此同时,似有什么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竭力追寻,却又如同隔雾看山,始终不得真切,好不容易收回神思,缓缓睁眼,就听身边为自己护法的徐斌喜道:“应恩!你真的突破了!恭喜你!这下,你可是我天山剑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地级强者了,就连掌门当年,也要比你晚几个月呢!”
陆应恩抬起手,只觉周身从未如现在这般充满力量,心中亦是难以言说的欢喜,此时的他,脸上再没有了先前被禹云岚击败的颓唐,重新又有了那天之骄子的骄傲和自信,他知道,至少在此刻,他又已站到了那个少年的前面!
“恭喜陆少侠!”
“陆少侠果真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周围的武林同道亦纷纷上前道喜,有真心实意的,亦有暗暗称羡的,可那些各派女年轻弟子,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中无不是充满亮光,要知道,天山剑派本就是武林正道中数一数二的擎天大派,像陆应恩这般出身名门、年少有为甚至还长了一副好皮囊的精英弟子,确实是可与而不的存在。
陆应恩向众人还了一礼,凝眉道:“我方才突破之时,心中隐隐有所感知,虽始终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可心中实有隐忧,仿佛今晚中军大营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你竟参道了?”徐斌一怔,要知道,唯有修行最顶级的功法,方有极其低微的可能在修行中窥探到一丝天地之机,即为大能们所说之悟道,就算是天山剑派这样的武林胜地,百年来也只有陆应恩的父亲,当代掌门、剑仙陆润齐参悟过一丝剑道,而且,那还是在他突破天级时的事情了——陆应恩能在突破地级时就窥探天机,即便现在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收获,可亦能从侧面佐证,他的天赋是多么得天独厚!
云生子沉吟道:“日间有龙牙箭手刺杀周将军未遂,莫不是那些蛮人不死心,今夜又要对周将军不利?”
安佑棠道:“师叔,可周将军嘱咐我们守卫军粮,亦是要务,恐不能擅自离开。”
众人计议一番,还是徐斌道:“此事既有天机预警,不可不防,不如这样,咱们留一半人守在此地,其余人换上军装,悄悄赶去中军大营,我等本就是受林小姐所托护卫周将军而来,倘若周将军有什么三长两短,即便护住了粮草,又有何用?”
中军大帐。
因爆发了瘟疫事故,今夜周宇下令各营士兵早早归营休息,无事不得外出,唯有帅帐周围灯火通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士兵,潜入军营对禹云岚而言并非什么难事,不过他远远望到帅帐时,居然看见了一座颇有模样的阵法。
那帅帐居中,周围环卫着五座副营,营上分别插着黄、绿、蓝、红、褐五色大旗,分明是一座防守严密的五行大阵,那色彩在夜幕中不甚显眼,若是不懂行的人稍不注意贸然踏入,必定立即触发阵中禁制——可禹云岚有战龙之目,非但将阵法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那诸营中灵韵闪动起伏也瞧得明明白白——阵营之间又有八队巡守士兵,各举阵旗,往来穿插,牵引阵势变化,看上去颇为繁复,不过禹云岚嘴角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只因想起儿时在幽魂泽地中,万灵教妖将赤火就是用类似的以人为阵之法将叶红莲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被纳兰梦璃在举手间破阵反困,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见到纳兰梦璃,甚至从未敢奢望,她竟在后来成为了他至亲至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