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未及回答,那呼延琮居然也重新提刀杀来,喝道:“跟你这种宵小之辈,还讲什么江湖道义!”
他这刀法大开大合,粗中有细,虽然不似陆应恩与曲南剑那般默契,可也未曾拖了后腿,多一个人又多一分力量,三人刀剑尺舞,几乎将禹云岚周围封得水泄不通,哪还有半点儿脱身的空隙?
“心儿!将她绑在我身上!越紧越好!”
禹云岚一只手抱着谢云儿,终归对剑招步伐有所影响,眼下已到生死之局,他哪还敢有半分保留,在识海中疾呼一声,就觉胸前衣襟化作万千丝线,将谢云儿从头到腰紧紧缚在身上,他蓦地改作双手挥剑,奋力一击将呼延琮迫退半步,紧跟着脚步一转,终于施展出他在千转剑法中领悟的第一个剑技——血域莲华!
那日在守望堡佣兵行中,仅仅是切磋性质下,他以此剑技完胜苏还锦、燕青雪两位玄级高手,如今与三位同是玄级高阶的青年高手生死相斗,这一朵在千锤百炼、尸山血海中萌芽的曼陀罗,终是能够淋漓尽致地将它的威能与艳丽——完全绽放!
陆应恩三人只觉这少年的速度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那万钧之力却未曾衰减半分,才不过三五招之间,就将方才还岌岌可危的局势扭转为均势,他那一次次出剑,一点点步伐,极尽简约、凌厉、高效,以至于就连他的身影也好似虚幻起来,仿佛同一时间内,竟有三个禹云岚在他们之间穿梭游走!
不,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他们三人在围杀禹云岚了,打到第五六十招后,陆应恩只觉周围空间无不是剑影重重,自己的攻势不知何时竟已渐渐变为了守势,而且即便想要抽身退后,也被那如附骨之疽般的剑意与剑气所迫,根本无法脱离这一方战圈!
“以剑成阵!”外围观战的徐斌喃喃叹道:“这小子究竟是何许人物?应恩本已是天之骄子,他却能在如此年纪以一己之力牵制三个同级顶尖高手,这……这怎么可能?”
那日他力战多名龙牙箭手后便一直在养伤,陆应恩、曲南剑等人亦是之后才在通裕城与他们会合,是以都没亲眼见过禹云岚——此刻四人已酣战百招,那战圈中仿佛隐隐有一朵巨大的血色曼陀罗缓缓绽放开来,身边观战的千百名士兵竟被那花色所摄,个个头晕目眩,定力稍低的,居然就那么忽然倒地晕了过去!
而那些修为稍高,尚能站住的人们,心中也不知道为何忽地升起一股令人几欲落泪的悲怆、壮烈与思念,仿佛是那天地绝境之中,最后的搏杀与诀别!
“不要看!”徐斌运足内力暴喝一声,可那玄之又玄的念力直入人心,仿佛是无处不在的曼陀罗花香,又岂是不看就能躲过了,他正自惊骇,紧跟着忽地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猛然转头向陆应恩叫道:“小心!快退!”
若是能退,陆应恩只怕早就退了,他本是天山剑派内定的下代掌门人,修为精湛,几乎自小就是如众星捧月般高傲地活着,初见禹云岚,他根本未曾将这少年放在眼里,到飞剑被劫雷杀剑所伤,也只是多了一丝警惕,可联手另外两大高手居然也拿不下他,心中就渐渐变作了戒备、不服、甚至敬畏!
徐斌在远处都能感受到的危机,他们三人如何感受不到?就听曲南剑大喝一声“一起挡”,三人同时拼着被剑气所伤,奋力站到一处,下一瞬,那虚空中的曼陀罗傲然怒放,化作无尽剑气,向三人狂涌而至!
“好……好美的花……”
远处,林彩诗呆呆地看着那怒放娇颜,蓦地心中狠狠一痛,竟无法自控地流下泪来。
“这小殿下的剑法当真是得了剑神真传,小小年纪,竟已悟出了以剑化念的玄机,假以时日,该当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身边晏紫音奇赞叹着,忽见林彩诗落泪,不由奇道:“咦?你怎么也哭了?不会是因为你的小情人把你的生日宴毁了吧?”
“不……我只是……忽然觉得好熟悉……”林彩诗紧按着胸口,仿佛有一种难以形状、历经千年的爱恋与哀伤自灵魂深处喷薄而出,生生压在她那不过十六岁的小心灵上,让她痛到难以呼吸,“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看到那朵花,竟会如此心痛?为什么,我怎么可能感受到,他是在想我、如此地强烈地想我?”
轰!
陆应恩三人合力出手,以最善守的曲南剑为主导,总算是将那无尽剑气挡了下来,饶是如此,三人仍是俱各受创,浑身浴血!
可许是受血气所激,这三人在禹云岚眼中的危险程度竟然不降反升,他虽不知对方究竟还有什么武功招数,却清楚地明白双方其实都仍未拿出最后拼命的杀手锏——一时间,那三人站在一处,气势合而为一,一寸寸向他反向压制过来,让他竟难以分心去寻找出路!
“血域莲华已激起他们死斗之意,这三人虽然重伤,可若再出一招,必定就是惊天动地的杀招!”禹云岚低头看了看绑在身上的谢云儿,只见她虽未受到什么伤害,可哪里禁得住杀伐间那快如闪电的移形换位,早被生生陡得晕了过去,禹云岚暗暗自责了几句,不得已在识海中唤道:“心儿,给我来点儿祝福,小心点儿,别把你自己暴露了。”
纳兰心儿显然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了,话音刚落,便有十数个自然祝福和治疗法术渐次加持到身上,施法之快、之精,让禹云岚不禁想起了当初花如雪为他和禹云拓加持祝福的情景——他心里微微一痛,却亦随之升起一股豪情,暗道:我禹云岚堂堂剑神之徒,尚有许多未竟之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倒在这里?原本今日是那林彩诗生日,我不意杀人,可他们再这么逼下去,可由不得我手下留情!
这一刹那,双方暗暗蓄势对峙,而周围普通士兵早已对他惊为天人,谁敢对他贸然出手?却不料徐斌开口喝道:“天山剑派弟子!出剑!用天山困龙阵!”
随行七名天剑派弟子一齐祭出飞剑,尚未来得及结成阵势,禹云岚便冷眼一扫,喝道:“真当只有你天山剑派会御剑了不成!?”
言讫,将无双剑一抛,如惊雷闪电般贯入七剑之间,瞬间就将三把飞剑斩作两段,禹云岚剑诀一引,无双剑竟凌空化作十二柄飞剑,骤然绞入天山弟子之间,那七人甚至没有一人进入玄阶的,平日里多靠结阵应对强敌,此时转瞬间剑阵被破,哪还能抵挡无双神剑之威?顷刻间一死六伤,看得徐斌险些旧伤复发,喷出一口老血!
禹云岚扬手收回神剑,自己也咳了两口血,气势却丝毫不减,冷眼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林成碧身上,叫道:“林太守!今日之事并不简单——方才塔中足有三拨人马互相厮杀,你们只需将废墟下尸首挖出便知——那顶楼既设下困阵,又无端布置了炸药,我猜你今天布局,只想捉拿奸细,可有的人,却是想杀人灭口!你且想想,先前那支龙牙本命箭,射箭者修为并不高深,以周宇地级高手的手段,若存心想避,未必躲不过去,何至于在有人为他挡箭之后,还被射穿了手臂?”
林成碧皱了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我猜,周宇恐怕是笃定那箭本应是射向他身边的你,所以才未曾防备。”禹云岚既已信了谢云儿,塔中战况又确实又诸多疑点,索性便将脏水泼向那镇南将军,道:“这周宇手握大军,却始终对南蛮避而不战,民间对他早有猜忌——若太守你今日死在这箭下,他便可以振臂一呼,接替你主宰城中大小事务,加上他城外驻扎十万大军,南疆军事,便都在他一人掌中,届时,他若举城南面而降,这偌大一个岳州,哪还有半分胤朝国土?”
林成碧神色数转,显然亦有所思量,可他身边的副将却厉声喝道:“你是哪儿来的臭小子!无凭无据,也敢污蔑朝廷大将!来人!给我拿下!”
“等等!”这次却是林彩诗走上前来,向林成碧盈盈一拜,道:“父亲,禹云岚是我请来的客人,他卷入此事,必定是个误会——目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检验废墟下的尸首,并派人到府中各处要害搜索,既然敌人能在钟楼上埋入炸药,那其他地方恐怕也难保不失。”
“禹云岚?”
“他是禹云岚?”
“就是那个剑神弟子……难怪那么厉害……”
“听说,他就是那个骑兵之王呢……”
这话一出,立刻在人群中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动,剑神、无双城主风若海在大陆上威名最盛的是什么地方?不是北方的无双城,而是他出生的南方岳州,在这里,他根本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莫说是他的亲传弟子,就是他产业下随便一个小头目,都是倍受人敬畏的存在——更何况,半年前北面传出魔兵肆虐的消息,南岳与星野原仅仅一山之隔,一度也曾是人人自危,可后来据说草原上出了个了不得的少年英雄,居然带领着树海妖族把魔兵给灭了,那个人,自然也成了南岳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骑兵之王”之名不胫而走,若不是南岳自己也爆发了战争,禹云岚恐怕至今都还是百姓口中的最大的话题人物之一。